龚文华和上官鄂几乎是前后脚到的,二人入宫时碰了个头,俩人面色都比较沉重。
能混到尚书的,哪个不是揣摩上意的老司机。
往日天子也曾连夜将大臣召到宫中奏对,不算什么稀罕事。
原本二人来之前倒是问了白千,心中猜测是和科考有关。
可一听白千说和秦玄有关,二人就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难道,陛下已经下定决心废太子了吗?
入了敬仪殿,二臣施礼。
夏朝远没有其他朝代那么多繁文礼节,加上本身就是开国皇帝和从龙之臣,一般在不重要的场合中是没有跪礼的,秦老大偶尔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还会叫上几个老臣喝两盅回忆回忆当年造反时的峥嵘岁月。
“坐。”
一声坐后,秦老大目光灼灼,开门见山道:“赣州民变,番族皆以当地官员欺压为由,若是任番族部族族长为官主政一方以夷辖夷,二位爱卿以为如何?”
龚文华一脑袋问号。
不是废太子吗,怎么又扯到赣州民变这件事上了呢?
上官鄂倒是率先反应了过来,语气不太确定的回道:“赣州蛮夷本就不服教化,若是委任其族人为官,岂不是更添几分其嚣张气焰,而任番族为官,国朝未开先河,此事老臣觉得似是不太妥善。”
文臣说话都是有讲究的,一般带上国朝未开先河这四个字,基本上就是我不确定这事没经验的意思。
不过这话纯粹是屁话,夏国才建朝多少年,没开先河的事多了。
当然,要是事对的话,他们就说国朝未开先河,但是咱可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嘛,要是事没办对,又有说辞了,你看,我就说没有先例吧,这事果然搞不成。
“朕刚刚说了,番族皆以当地官员欺压为由,若官员是蛮夷,总不能再以官员欺压为由民变了吧,难不成那些蛮夷还欺压他们自己人不成。”
上官鄂摇头苦笑。
他觉得以为那些蛮族不要脸的德行,没准真能干出这种事。
秦老大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若是再起民变,朕就问罪当地官员,按夏律,欺民害民,逼民造反,斩!”
龚文华连忙说道:“陛下不可,赣州蛮夷本就是不服教化的土民,闹民变不过是做戏索要朝廷粮草,若是斩了他们的脑袋,岂不是烈火烹油,万一逼的这些蛮夷真的…”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但是秦老大明白,真要是给人家扛把子都砍了,假民变就变成真造反了。
“这天下不怕死的人,朕见过不少,可那些赣州道的蛮夷却不在此列。”
秦老大抚须一笑:“朕有三策,一策离间分化之策,委任蛮夷部族首领为官,由其内部推举三人主政十二部落,朝廷下发粮草皆由此三人统管调度,便是这三人将所下发粮草全部贪墨朝廷也绝不干涉,二策,雨露恩泽之策,蛮夷为官者,朝廷赐沃田千亩,其族人可免除徭役、赋税、每月向各州府领取俸禄,三策,雷霆之策,朝廷厚待为官者,可若是再起民变…”
说到这里,秦老大满面冷意:“三人为官,斩其二人,斩过之后,再由蛮夷推举二人为官!”
上官鄂瞳孔微缩,紧接着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三策,其实都是攻心之策,单独拿出来一个,没有任何意义,可要是一起用的话,可行性很高。
蛮夷怕死吗,当然怕,这个世界上不怕死的倒是有,不过就像天子所说,国内蛮夷不在其中。
蛮夷非但怕死,而且还贪!
不但是贪生怕死,而且还是贪财怕死。
之所以一次又一次以民变为由要挟朝廷,不过就是仗着朝廷宽厚天子仁德又有所顾忌罢了。
可要是由其内部推举三人为官的话,事情就很好办了,这就将矛盾彻底转移了,蛮夷再闹就不会找朝廷闹了,而是找那三个“自己人”闹。
最毒的是,这三人永远做不到“公平”二字,就算是各种粮草救济如数下发给各个部落也没用,因为朝廷会对这三人许以高官厚禄,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族人都可以免除赋税徭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