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着简修蕴的动作,眉头轻皱了一瞬,随即舒展开来,嗤笑道:“你想用一具尸体威胁我?”
说着,为证明自己不在乎似的,右手微微转动,一团黑气从中涌出,直直向简修蕴袭来。
简修蕴见状,也不躲,掌心微动,一簇火焰顺着小公子的长发迅速燃烧了起来。
那人见状,瞳孔瞬间放大,指尖的黑气轻微颤抖,脚步停了下来。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动,似乎是在对峙。
简修蕴静静地望着那人,尽管他尽力伪装,但还是能从他眼中看出些许轻微的挣扎。
果然,那魔修先忍不住开了口,喝道:“住手!”
简修蕴闻言,随手一抚,灭了那团火,但声音也冷了下去,“如果你想他毫发无损的话,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别玩花样。”
那魔修后退了一步,眼神微动,许久,冷冷地回了一声,“好。”
乾元十二年六月,威远将军沈阶战死于西征战场,同年七月,消息传回大都鄢陵,将军夫人沈卫氏悬梁于家中,殉情而亡。
沈岸的所有平静岁月,都在那个流火的七月戛然而止。
沈岸身着一身孝服,跪在灵棚外,昨日刚下过雨,天气仍带着凉,时不时有冷风刮过,吹的丧幡沙沙作响。
偌大的将军府中,只有几个丫鬟小厮守在他的身侧,显得格外凄凉。
“岸哥儿。”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沈岸闻声,起身向后看去,看清来人后,恭敬地行了个礼,“安王爷。”
安王冲他摆了摆手,目光在不远处的棺椁上停了一下,又迅速离去。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悠长地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抚了抚沈岸的头,语气淡淡的,带着几分愧疚,“可怜你了。”
多日以来的委屈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口,这几日一直强忍着痛苦,努力平静地操持父母后事的沈岸,眼泪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沈岸父亲的将军之位并非荫袭,全凭军功,从小小的百户走到今日,他所经历的种种,并非一两句话可讲得清。他母亲是父亲尚在乡野时娶的妻子,出身卑贱。父亲得封将军时,陛下曾有意将成嘉公主许给父亲,让母亲为良妾,但父亲不肯,坚持给了母亲将军夫人的名分。
这似乎是一切的开始。
父亲性情疏狂,不善交营,加之出身草芥,相往来者并不多,但在百姓中,却是极有威信。
此次父亲的棺椁运送回大都,百姓夹道,自觉来送,无一不垂泪。
然而从停灵至今,皇帝却无任何表示,也未曾下旨说明将军之位是否由他承袭,来凭吊者,也不过一个安王而已。
现在的局势如何,他怎么还能看不清。
他以为自己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磨得光滑冰冷。
但是没想到安王短短的四个字却让他溃不成军。
说到底,他今年不过十二岁。
安王见他哭成这样,伸手将他揽进怀里,轻拍着他的背,道:“不若先随我回安王府吧。”
沈岸没有回答。
安王帮他安葬了父母。
替他修书上表,主动放弃了将军之位的承袭,回归布衣之身,并愿意献出将军府,给陛下改建行宫。
陛下很快给了回复,允了他的请求。
然后他跟着安王去了安王府。
进府的第一天,安王领着他逛了一遍安王府,温柔地对他说,“你今后尽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谢谢安王爷。”他有很多话想说,但组织了半天,还是只回了这几个字。
他与父亲一样,不是个善于言语的,只能把所有的感激记到心里,待今后慢慢偿还。
逛到明哲轩的时,大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米白色外衫的小人儿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跑了出来。
小人儿外衫的袖子偏长,只露出粉嫩的指尖,头上带着纯白色的风帽,下面是一张圆乎乎的脸。小孩儿将养的极好,皮肤软嫩白皙,一双眼睛黑而亮,大又圆,就像两只晶莹的葡萄,水灵灵的,轻轻一弯,便仿佛会有盈盈的泉水从里面溢出来。
安王一见他,便俯下身子张开了手臂。
小孩儿一把扑到安王的怀里,软软糯糯地喊道:“父王,孩儿好想你。”
“父王也想纯儿。”安王抱着他,眼角眉梢都透着藏不住的笑意,用额头轻轻抵着他的鼻尖,宠溺地回道。
父子俩亲昵了一会儿,安王这才想起身旁还站了一个人,于是抱着小孩儿转了个身,指着沈岸说道:“纯儿,这是沈岸哥哥,今后他会和你一起念书玩耍,叫哥哥。”
鄢纯歪着头,黑白分明的眸子望了他一会儿,很快就接受了父亲的话,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冲他伸出了手,甜甜地叫道:“哥哥。”
沈岸愣在了原地,想伸手却又不敢,心里明明十分高兴,脸上的笑却僵硬的不行。
“哎……哎。”沈岸结结巴巴地回道。
第38章
沈岸就这样以世子伴读的身份留到了安王府。
许是身上流淌着威远大将军的血液,沈岸从小便喜欢习武,安王知晓后,特意请了师父教习他们武术。
但鄢纯却不喜欢舞刀弄枪。
他是安王独子,从小娇生惯养,连路都不愿多走,因此刚扎了两天马步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