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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存景是一个非常在意个人隐私的人,他独自占据了耳天大楼的顶层,并且连进出都得输入密码。
他在家里也差不多,余泽进他房间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知道钟存景的性格,因此也体贴地照顾他。
……但是直到现在,直到余泽以局外人的身份冷眼旁观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才发现这种故作客气的相敬如宾到底有多冷淡。
他们毕竟是恋人,本来就应该毫不客气地侵占对方的私人空间……至少,是习惯对方的存在。
但钟存景就从来没有习惯余泽的存在,他到现在也仍然会因为余泽的碰触和拥抱而一惊一乍,浑身僵硬。有时候余泽会想,你既然都这表现了,干嘛还要和我谈恋爱?
但是这种怨愤,又往往会因为钟存景细致入微的照顾而消散。
余泽称呼钟存景为景哥,而钟存景也的确像是哥哥一样照顾着他,哪怕是余泽自家亲哥,都没有钟存景这么体贴。
……当然了,弟弟是用来玩的,男朋友是用来疼的,这不一样。
电梯到了顶楼,余泽走出电梯,敲了敲钟存景办公室的门。
他的思绪忽然转了个弯,想到如果这个梦是预示着现实中某个特异事件的话,他是不是不应该这么直接来找钟存景,而是应该在公司里多转转,好了解一些情况?
不过,他的记忆中也得到了关于耳天公司的信息。
他自己是测试部门的,主要就是测试耳天公司新开发的医疗器械,并且给销售提供一手的测试结果,所以记忆中他最常接触的就是开发和销售这两个部门。
在这两个部门中,余泽没觉得有任何的异常。
当然,他转念又一想,能提前得知这些信息,已经让他觉得非常满足了。
这么想,他又一次感叹APP的神奇。
或者说那个收藏柜太神奇了一些。18岁生日当天送给自己的礼物,居然这么……强大又诡异。
余泽不愿意在梦中思考这些问题,当然他在现实中也不愿意思考这些。他觉得在没有得到更多信息的情况下,毫无目标地思考和顾虑,就像是在写小说一样。
他又不是作者,他怎么知道这个故事未来的发展会是什么样子。
这么想着,他就爽快地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又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等着钟存景来开门。
钟存景隔了会才来,身上西装笔挺,领带都系得很完美,一点都不像刚才在办公的样子。不过余泽也知道他这个癖好,见到人之前一定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钟存景见到余泽,有点吃惊,也有点不解,他连忙让余泽进来,给余泽倒了一杯温水,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他这样的态度,让余泽都不忍提出分手了。
可是看到钟存景即便在关心自己的时候,身体也离了老远,余泽就有点受不了。
……这个男人是“口嫌体正直”的反义词吧?
余泽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分手。”
“……什么?”钟存景没反应过来,困惑地看着他。
余泽一字一顿:“我说,我们分手吧。”
钟存景怔住了。
这个男人有着成熟的、俊美的容颜,也同样有着成熟细致的风度和性情。
公司里很多人都知道他和余泽在谈恋爱,但是还是有人对钟存景死心不改。当然了,也有人对余泽死心不改。
不过,他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只有在余泽面前才会消融,尽管他在余泽面前也是这么的冷淡和排斥。他好像是一个被隔在了玻璃柜子里的人,可以表达一切、可以看见一切,却唯独不让自己的身体越界一步。
钟存景勉强自己说道:“小泽,你在开玩笑吧?”
余泽看见钟存景的手正在发抖,他端着的那杯温水,水面泛起浅浅的波纹。
余泽于心不忍,但他还是说道:“抱歉。我可能……”他回忆了一下梦中自己的记忆,艰难地说道,“我有生理需求。”
钟存景茫然地张张嘴,下意识反问:“你出轨了?”
“……靠!当然没有!”余泽炸毛了,“景哥你怎么这么想我?!”
钟存景就松了口气。他垂下眼睛,把水杯放在桌上,自己坐到了椅子上。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有一瞬间的茫然和无措。
在一片寂静之中,余泽沉默许久,然后他站起来,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他忽然听见吧嗒一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怔在那里。
他看见钟存景在哭。
哭得沉默又安静,呆滞又绝望地望着他,眼泪从他的脸颊处流下,落下,发出吧嗒一声。
如果不是这轻微的声响,余泽甚至没发现钟存景在哭。
余泽愣住了,他有一瞬间慌了手脚,因为他从未见过钟存景哭。在他的印象中,这个男人总是面无表情,深沉又冷漠,带着成熟男人捉摸不透的那种气势和风度,看着就
', ' ')('让人畏手畏脚。
虽然这是他的恋人,但余泽从来没有在钟存景脸上看到过亲昵的、快乐的表情。如果不是钟存景一如既往的体贴入微,他恐怕都不会和钟存景谈这么久恋爱。
……但的确是到头了。余泽这么想。
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余泽用一瞬间就走到了钟存景的心里头,但是就此停留在这里,无法继续深入。钟存景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他进入到最里面,进入他灵魂的深处,进入他隐瞒着的、不敢面对的秘密。
他们从未真正灵魂相依、彼此亲昵。
于是余泽轻轻叹了口气,说:“抱歉。”
钟存景一言不发。
余泽说:“你别哭了,哭得我难受。”他顿了顿,又说,“抱歉。”
“……你不用抱歉。”钟存景终于开口,他声音沙哑,带着哽咽,可是他一点都不顾及这些了,他着急地让余泽不要这么自责。是他的问题,从来都是他的问题。
可是他又有点说不出。
他用了二十几年都无法接受的事情……余泽他可能……?
钟存景死死地掐住自己,他感受到眩晕和痛苦。余泽又一次转身,这一次钟存景知道自己无法再用眼泪留住余泽了。
……余泽也无法用眼泪留住。
“……等等!”
钟存景惶急地站起来,椅子被他带到,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重响。他们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钟存景身体一抖,甚至下意识打了个哭嗝。
余泽只是晃了个神,隐约觉得这场面有点好笑,并不像是真正分手的场景。
……或许因为这只是梦吧。
“我……”钟存景在逼迫自己说话。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说不定签字的速度都比自己说出名字来得快。可是他此刻必须用他那并不灵活的舌头来挽留自己的恋人。他知道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余泽的确是一个开朗又善良的人,但是他并不会对自己的前男友另眼相待。
可是……钟存景绝望地想,他并不想成为他的前男友啊。他想成为他的伴侣,成为他人生的另一半,成为与他共同走下去、生同衾死同穴的爱人。
他知道这件事情再也隐瞒不下去了。
他的舌头打着结,因为羞耻和绝望而显得近乎结巴,磕磕绊绊地说:“我……我不是、不是……不是一个……男人……”
“……”余泽愣愣地瞧着他,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钟存景被他笑懵了,刚才还停留在那种对命运的愤恨和对自己的绝望之中,现在却突然被余泽这一下给弄得茫然失措起来。
余泽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声音颤抖:“不是我说,景哥,你就算,就算不想分手,也别用这种理由啊哈哈哈哈哈……多埋汰自己啊!”
“我,我不是……我是说……”钟存景知道余泽误会了,可他越是想解释清楚,越是说不清楚,他反反复复地说着不是,却又说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眼见着余泽脸上因为被逗乐的笑容渐渐消失,逐渐又恢复平静的样子,终于急了,干脆撕扯起自己的衣服来。
余泽吓了一跳,大叫道:“景哥,你干嘛啊?!”
钟存景眼睛通红,喘着粗气,哑声说:“我的身体……我是……我是怪物……”
余泽眼睁睁看着他脱了衣服,然后坦露出自己的身体。
……他是个双性人。
余泽脑中思绪急转,然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钟存景始终抗拒与他接触,并且与他人保持着近乎苛刻的、严格的身体距离。
余泽也盯着那条肉缝,隔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感叹道:“哇,真是神奇啊!”
“……”钟存景茫然。
他自暴自弃地想余泽坦白,抱着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分手,甚至被余泽嘲笑一顿,可是余泽的表现却出乎意料。
余泽摸摸下巴,一瞬间把分手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兴致勃勃地说:“所以景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和我上床的?”
“……嗯。”
“也是因为这个,不愿意和我接吻?”
“……是。”钟存景艰难地说,他努力从自己那隐藏自己、躲避现实的天性中揪出一点东西来挽留余泽,他说,“因为……因为会,会湿。”
湿?
余泽挑了挑眉,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不是吧,景哥,你这么单纯的吗?”
钟存景羞耻地闭嘴不语。
他当然知道,年少无知对自己的身体好奇的时候,也有过探索和观看“教学视频”的体验。
但是……但是因为余泽的亲吻而……
实在是让他感到了羞耻和难言的恐惧。
那样的女性器官……
在遇见余泽之后,他近乎痛恨起自己的身体,因为他总是会在余泽面前自卑,他总是想着余泽会因为这样古怪的、畸形的身体离开自己,他不敢坦白,因为他觉得,
', ' ')('余泽会厌恶他。
所以即便维持着那样不尴不尬的关系,他也情愿,情愿用更多的付出把余泽留住。
但是……但是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他只能祈祷,祈祷命运会让余泽更善良一些。
不要嘲讽他,不要讥笑他,更不要厌恶他。
就算余泽是个变态,会因为这样扭曲的、恶心的身体得到快感,他也心甘情愿了。那总比余泽厌弃他要好。
在被逼到这种情况之前,钟存景只能选择做个胆小鬼,不去想、也不去管余泽会怎样面对他的身体。
而命运给了他一个多好的答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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