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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剧组之前,余泽特地和谈先觉的经纪人说了一声。
这位经纪人姓王,名叫王生,听上去是一个挺书生气的名字,但是常年被人称呼为老王……
这种姓王的人都懂的悲哀,就不必多提了。
余泽当然不会当面叫老王,明面上就跟着别人一起叫王哥,然后背地里还是叫老王比较顺嘴。
他先和王生说了一声明天就回剧组了,顺便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谈先觉现在的心情,就有点怂,生怕回去面对一张冷脸。
但是王生说,这段时间谈先觉的心情还不错。
余泽心里就有点不解,心想谈哥不会是给气傻了吧。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次梦境投射到现实之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不,其实是因为谈先觉的性格有毒吧。
抱着这种怂出天际的心态,第二天一早,余泽就忧虑地收拾好东西,去了片场。
谈先觉居然真的心情不错,见到余泽的时候,甚至似笑非笑地打了个招呼。
余泽也就小心翼翼地露出一个笑,说:“谈哥,我回来了。”
谈先觉还屈尊问道:“考试考得怎么样?”
余泽笑容一垮,哀怨地说:“唉,谈哥,咱能不提这事儿吗?”
事实上,余泽对自己大学课程的要求,也就是不挂科了……
毕竟挂科还得补考,多麻烦。
这种心态让他的成绩在班里不上不下不好不坏,他自己也就很心满意足了,还有时间去研究一点业余的兴趣爱好。
最近余泽就对一类东西产生了兴趣。
赛博朋克。
他觉得这玩意儿很酷。
精致的、带着颓废气息的蒸汽机械结构,在崩坏、畸形、反乌托邦、娱乐至死的世界里,有着诡异绿色的电脑数据,含糊不清的虚拟现实,和机械结构外露的生化人。
听上去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
他主要是看了几本小说……在期末考试阶段。
怎么说……越是这种很有压力的时间里,余泽就越作……
这些东西他当然不会和谈先觉讲,当然谈先觉也不会过问。他们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谈先觉就去拍戏了。
说起来,他需要拍摄的戏份也快结束了,估计最多一周就拍完了。
其实在最后剪辑的版本里面,他的戏份也就两三集,但是因为谈先觉不会每天都待在这里,就算待也不可能全天,最多就半天,他还有别的工作。
然而他毕竟大牌,别人就只好配合着他来。
谈先觉虽然不喜欢拍戏,但是勉强称得上尽职尽责,所以基本能够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戏份。
……不过今天算是例外了。
今天恰巧是他和段若河的戏份,余泽一看他们两个碰上了,自然就搬着小板凳,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看他们拍戏。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拍戏一点都不顺利,谈先觉的状态称不上好,总是有些出戏,但好在师尊的戏份全靠他用脸撑着,不需要什么演技,所以他只要绷着脸皮、控制住眼神就够了。
但是段若河的状态却很差。
她总是有些恍惚的样子,头还不时地摆一下,就好像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一样。她总是在下意识的动作之后连连道歉,但是也掩盖不了他们已经NG了七八次的事实。
导演很烦躁地又卡了一遍,抬腕看了看时间,就干脆利落地说:“这个场景先放放,段若河去边上调整一下状态,谈哥也先休息一下,两个小时之后再拍……我们先进下一条。”
段若河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她甚至没有应声,只是沉默地走到一边,在钱理——就是段若河那个不小心往谈先觉身上泼了果汁的助理——的陪伴下,去了更衣室休息。
余泽一直注意着段若河的表现,他当然看不出什么状态不状态,但是他觉得段若河有一种说不清的阴郁感,和他在梦境中遇到的那个段若河截然相反。
梦中段若河虽然也安静寡言,但不拍戏的时候,好歹也是个正常的、能说能笑的姑娘,可是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像是疲惫到三天没睡觉一样。
余泽心想,这难道是病毒的影响?
但特局认为这次的病毒是网络暴力,而段若河应当是病毒的受害者才对。
他没有时间深想,再一次NG了之后谈先觉就沉着脸走过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余泽,也不说话,就是眼神沉沉地看着他。
余泽小心翼翼地说:“谈哥,你别气。”
谈先觉就冷笑一声:“我气什么?”
连续NG了这么多次,他现在的心态就是,我欲成仙……他一直讨厌拍戏,果然是讨厌对了!
然而他再怎么脾气暴躁,对着一个小姑娘总归没法恶言相对,最后就只能自己生闷气。
他站在那儿,叉着腰,越想越暴躁,就踢踢余泽的小腿,说:“回更衣室。”
他力道不重,只是用脚尖碰
', ' ')('了碰,但这种姿态实在是过于亲昵和理所当然了一些,别的人看见了,忍不住心想这位大明星实在是太得寸进尺了一点,对待自己的助理都这么大脾气。
余泽倒没什么反应,他年纪轻,对人与人之间的社交距离把握不好,这会就哦了一声,连忙爬起来,抱住自己的小板凳,就乖乖跟在谈先觉身后回更衣室了。
他不懂,谈先觉其实是懂的。他刚才那不假思索的姿势让他自己都震惊了一下,只是他向来喜欢掩饰自己的心理活动,这会儿就在心里反反复复地纠结着刚才那个姿势,心想余泽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他习惯了别人随便碰他?
这么一想,谈先觉就悚然一惊,整个人都阴森起来。
他当然不是喜欢余泽什么的……当然不是!
他只是觉得,在和余泽上了床之后,这个小助理在某种意义上,就打上了他的标签,是他的所有物了。
但是……他当然也知道,这种小心思是不能被余泽知道的。
可是他的本性又生来是这么霸道又贪婪的,总是忍不住就得寸进尺,冲动莽撞。他习惯了表现出别扭、傲慢的性格,但是对待自己却更为诚实。
他就在心里不停地衡量自己对余泽的心态。他知道这些思索和想法回将他带向不明的未来,可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甚至那场在昏暗车厢发生的性事的细节,都断断续续地出现在他的大脑里面。
这一切都让他烦躁极了。余泽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这让谈先觉更有了一种奇怪的压力。
余泽比他高一些,摄影棚的灯光从他们身后打过来,谈先觉就看见自己的影子被余泽的遮住。这让他感到一种诡异的冲动。
在余泽回来之后的几个小时里,他们还没谈论过与那场性事相关的事情,像是一种无声的默契,但是谈先觉知道他们迟早会谈论这件事情。
他在团队面前隐瞒了他和余泽发生的关系,只说是他被人下了药,然后余泽开车送他回家。
彭举已经被辞退了,这样不负责任的助理自然是不能留下的。在辞退之前,他们特地了解了一下原因。彭举在那个时候去上了个厕所,出来之后就跑到外面的小卖部买了包烟,花了二十分钟的样子。
这二十分钟里,有人进了更衣室,下药,然后钱理往谈先觉的衣服上泼了果汁,他们回更衣室换衣服,谈先觉不假思索地喝了杯水,然后他们回了保姆车,然后……
谈先觉猛地止住思维。
他不能再想下去。他心想。
但是与此同时,他的心情变得无比恶劣。
他想,余泽恐怕是后悔了。还是觉得他恶心。不然不可能在和他上床之后的第二天就直接请假回了学校,一躲就是一两个礼拜,中途和他、和王生都一点联系都没有,直到考完试了,避无可避了,才总算是回来了。
太过分了……明明我……
谈先觉并没有想下去,那句未完的话,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飞舞在他的心里。他没有说完,可是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依旧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们总算是到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有一个谈先觉团队的工作人员。余泽猜测在之前的事情发生了之后,谈先觉恐怕也会加强安保工作。在他们两个进来之后,那个工作人员就离开了,给谈先觉休息的空间。
谈先觉清了清嗓子,说:“之前的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下药的人也找到了。”
余泽抬头看他,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才想起来谈先觉说的,就是梦境中更衣室里那杯水被下药的事情。
余泽一瞬间就严肃起来了,可是他的耳尖却不自觉红了。他绝望地意识到这一点,然后崩溃地在心里对着自己怒吼,你脸红什么啊?啊?!
谈先觉轻飘飘地瞥了眼他的耳尖,哼笑了一声,虽然没说什么,但那笑声就很好地表现出他心里的想法。然而他也有些不自在地、本能地动了动身体。
余泽连忙咳了咳,努力拉回话题:“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了,在这里说好吗?”
这里毕竟是半公开的场合,谁也不知道是否隔墙有耳。
谈先觉就呵了一声,说:“让他们听去。”
杀鸡儆猴?或者是某种意义上的提醒?
余泽心中自有猜测,但是他总觉得有点叹息。
虽然他知道娱乐圈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但是这种明目张胆的构陷和迫害,实在是有些恐怖。再想想段若河现在正在遭遇的网络暴力,他就越发心有戚戚。
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
在得知这个世界上有“病毒”的存在之后,他就越发地会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
譬如娱乐圈这样藏污纳垢的存在,里面究竟有多少是人类文明的产物,而又有多少是因为病毒的影响呢?
他只要这么一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虽然余泽有一种天真的、迂腐的善良,可是他偶尔看看娱乐圈的八卦和瓜,
', ' ')('就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如此之多的事件,全都由病毒引起。
此时他才真的明白,“病毒”有好有坏,而人类文明,在某种程度上,也同样是“病毒”的混合体,有着如此复杂的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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