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尤惨叫一声,终是支撑不住,往后一仰便从马背滑落。
也就在此时,数支身着大周军服的士兵,整齐划一地从密林里走出,手执弓箭,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那人身量高大,面若冠玉,冰冷的铠甲将他的脸衬得格外冷峻。
泠泠月色照亮了他黑沉沉的眸。
秦尤目光与他对上,瞳孔登时一缩,似是见着了什么可怖的不可置信的东西。
惊疑片刻后,他瞪大了眼,粗重地喘着气,道:“你,你是——”
可惜话只说了半截,一双玄色军靴狠狠踩上了他的喉咙,轻轻一碾,便将所有的话语堵在他喉头里。
秦尤“嗬嗬”了两声,只觉一口腥甜的血从喉头涌出。
他眼睛瞪得愈发大,下一瞬便听得那人平静道:“吾乃都察院监察御史霍珏,奉命前来青州助褚将军一臂之力,捉拿与敌国勾结,陷害忠良的卖国罪臣。”
他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沉重杂沓的马蹄“哒哒”声。
那马蹄声声势不小,且越来越响亮,一听便知是有一队人数不小的骑兵正往这来。
听见这动静,秦尤奋力挣扎,一双血丝遍布的眼死死盯着声源处,黑色的瞳眸露出一丝诡异的希翼。
只要来人是蒙舍,是南邵军……
秦尤一双眼一瞬不错地盯着,薄凉的月光一点一点勾勒出来人的面庞。
在看清来人以及来人手上的东西后,秦尤眼底的光倏然熄灭,像一捧焚烧殆尽的灰,再也亮不起一点火星。
整个人也不挣扎了,像团烂泥似的软在地上。
褚遇将蒙舍的人头用力一掷,砸在秦尤脚边,朗声道:“秦贼,老子给你送来的这份大礼,你可还喜欢?”
褚遇今夜受了点轻伤,面庞几道血痕,铠甲亦是遍布干涸的血渍。这位熬了一宿又与南邵军激战了半夜的老将军却无半点疲态,神采奕奕,中气十足,神态竟是前所未有的好。
他朗声大笑,对那数千名兵将道:“蒙舍虽死,但他身边的几名亲信已被我们生擒,供出了秦尤与凌若梵。依大周律,通敌卖国者,判凌迟处死!本将知晓你们是被秦贼与凌贼逼着骗着为虎作伥,今日本将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看你们懂不懂抓住良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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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时务者为俊杰。
凌叡不会让自己的儿子铤而走险,勾结南邵之事俱是秦尤出面。也因此,当凌若梵的名字一出,别说秦尤了,便是在场的所有士兵都变了脸色。
凌若梵背后之人是凌首辅,凌若梵若是定了罪,那位身居高位的首辅大人又当如何?
都说当今圣上是凌首辅慧眼识明君,三度跪请,才将康王请出了康王府,登基为帝的。
过去几年,凌首辅可谓是颇得圣宠。
可眼下这形势,皇帝与凌首辅莫不是决裂了?
率先出卖秦尤,对着褚遇俯首磕拜的,是他平素最为信任的两名副将。不管是七年前的谋逆案还是今日与南邵的通敌案,这两人俱都知晓所有的底细。
至于旁的小兵小将,大多不知晓秦尤与南邵的无耻勾当。眼见着副将大人都上前认罪,忙跟着掷下手上的兵器,磕头认罪。
秦尤目眦欲裂,想大声怒骂那一群背主者!
可喉头剧痛难忍,似是断裂了一般,除了破鼓似的“嗬嗬”声,根本发不出一个字节来。
褚遇扭头望向霍珏,蹙了多年的眉心似是终于在此刻舒展开来。
“霍大人,左参议凌若梵尚且还在参议府里。御史在外,身负皇令,可替皇上立断。还请大人亲自跑一趟参议府,捉拿要犯。”
左参议府。
凌若梵自打入夜后,便眼皮直跳、心神不宁。
书房的烛灯燃了一宿,几位幕僚头一回见他如此烦躁,忙安抚道:“咱们参议府的探子每隔半个时辰便会报一次信,眼下褚遇在平谷关遇险,定然是十死无生。秦将军前往平谷关,按计划怕是已经‘逼退’了南邵军,想来秦将军很快便会派人传来捷报。”
幕僚说完,见凌若梵面上的焦虑稍减,心里头正得意着他在凌若梵面前又出了一回风头,忽地一声重重的撞门声从后传来。
他忙回头望去,便见书房的门被人用力踹开,走进来五个身着夜行服的探子。
这几个探子幕僚们并不陌生,是凌若梵最得用的暗卫,平日里不知替他杀过多少人。百姓也好,官员也罢,只要是不服凌若梵不服秦尤的,都活不过三日。
弄得一整个青州风声鹤唳,再不复卫家在时的热闹祥和,整座城市像是一夜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眼下这些探子问都不问,便踹门而入,别说凌若梵了,便是他们几个幕僚都面露不满。
同时心底疑窦顿生,这几人一贯来听凌若梵的话,说是走狗都是抬举了的,怎地今日竟然这般无礼?
正想着,便听得为首的探子冷冷一笑,道:“小的特地来给诸位大人报个喜,鏊金谷大捷,南邵军大败,几乎全军覆没!”
屋子里的人一听,也顾不得责怪探子们的无礼行径了,面上俱是一喜。
可很快又反应过来,哪儿是鏊金谷呢?分明是平谷关呀,蒙舍明明说了,平谷关取褚遇的狗命,再假装被秦尤击败的!
众人还欲多问,那五名探子倏然大步迈入屋内,“哐”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唇角勾起,面上的笑容跟恶犬一般。
“秦尤那通敌卖国的狗贼已伏法,接下来,该你们了!”
“大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凌若梵疾步上前,厉声道:“可是忘了你们的父母妻儿全都在盛京?你们自己的命不要,难道连他们的命也不要了?”
凌若梵捏紧了手上的折扇,面露厉色,可后背心早就密密麻麻出了一层白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