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伦早就说不出话来了,他揉了揉宽阔的肩头,只觉四肢无力,今日是要出大事了啊,梁大人除却施法号令之外,一直一声不吭,原来早就有了这样的盘算。
萧湛的唇角溢出一抹挑衅的笑意,仿佛根本不认为梁时会有这样的胆色。
换言之,梁时若是这般做了,楚翘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这是萧湛最想看到的。
萧湛突然伸手,将太皇太后拉到了跟前,之前对着朱谦道:“皇兄,这位就是你的好母后,她非但害死了我的母妃,还杀了你最宠爱的那个小宫女,而且……翘翘的死也与她脱不了干系。皇兄还想继续敬重她么?”
对萧湛而言,朱谦并无半分过错,他唯一的错就是当年娶了楚翘。所以,萧湛没有赶尽杀绝,他内心深处依旧期盼着亲情的温暖,即便他自己不愿意承认。
因为怕伤,所以伪装的刀枪不入。
朱谦是一个好兄长,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儿子,也不是好皇帝,更不是一个好丈夫。他天生软弱,也当不了皇帝。
他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女子,因着懦弱无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
朱谦有时候在想,是不是他的名字出了问题,所以命里多是委曲求全?
朱谦想起了炎帝的生母,他眸色微暗,他知自己不可能像梁时一样敢爱敢恨,“三弟,你够了!”
萧湛又笑了,“皇兄,你我好歹兄弟一场,我也不愿意逼你,你若是将梁时的头颅取过来,我便放过你母后!”
没错,萧湛做想要的可能并不是炎帝,亦或是朱谦的性命,他从头至尾最恨的人就是梁时。
这个人轻而易举就夺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梁时!”楚远又唤了一声,他活了三十多年,就没像今日这般紧张过。
梁时手中的令牌紧握在掌中,他还在思量,还在徘徊,还在有所顾忌,但只要他一声令下,整个大周朝怕是也要跟着颠覆了。
夜风忽然急促的吹了过来,晃动的火把光溢出淡淡的松香气息。
太皇太后看着不远处的朱谦,干裂的唇角轻轻动了动,像是说了些什么,无人能听见。
但朱谦却是明白了,他闭了闭眼,正想说已经不怪太皇太后了。可就在这一刻,太皇太后抬手握住了萧湛手中的长剑,她脖子前倾,神色决绝又坚毅的朝着那锋利所在之处划了上去。
顿时,众人屏住了呼吸,只见鲜血顺着泛着寒光的剑鞘溢了出来,划过半空,场面骇人。
朱谦泪落不止,“母后!母后……您这又是何必!儿子不怨您了……不怨您了……”
萧湛掌下一松,目光出现了一时的空洞,他看着太皇太后的身子轻飘飘的自面前落下,那抹刺眼的红令他的记忆无法逃避的涌了上来。
那年,母妃打入冷宫,太皇太后将他接到了锦华宫,之后他就时常能见到两位皇兄,他以为太皇太后是真心待他,可身边的嬷嬷告诉他,越是亲近的人,就越会背叛他。
后来,萧湛的话越来越少。
因着太皇太后之故,他时常能见到楚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极了她,能见到她的那一日,他整个一天都是不一样的。
太皇太后明明知道他喜欢楚翘,可还是将楚翘许配给了太子。
因为太子才是她的亲儿子,她需要镇国公府成为太子的后盾。
从那时起,萧湛就彻底就与太皇太后疏远。
他本不在意太皇太后,但此时此刻,他垂眸冷冷的看着太皇太后的尸首,竟有了一刻的失神与落寞。
炎帝依旧呆立当场,他早就听过风言风语,大约知道他的生母是怎么死的。
所以,炎帝这些年一直与太皇太后置气,可他从未当面质问过,太皇太后为人和善,她怎会做出那种事……
可,来不及了,他想问清楚也没有机会了。
炎帝与国公爷都是是被人禁锢着的,即便想救下太皇太后也无法。
太皇太后的自缢,并没有让梁时有所动容,他的双眸彻寒,单手握着令牌,依旧高高举着不曾放下。
楚坤与楚远互视了一眼,他二人皆知道萧湛疯了,梁时他也疯了。
若不制止梁时,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一清越的声音传来,随着她的走近,梁时,萧湛,炎帝,朱谦等人都纷纷望向了她。
楚翘的视线却落在了太皇太后的沾着血渍的尸首上,她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她天真的以为,萧湛只是想要皇位,他不会真的赶尽杀绝,没想到杀戮来的如此之快。
楚翘半晌没有说话,她抬头看了一下双方对峙的势力,好像梁时已经占了上风了,只是萧湛还控制了整个皇宫与人质,梁时没有法子直接杀进来。
可方才隔着数丈之远,楚翘明明看见梁时就要发动攻势了……
他丝毫也不顾及炎帝等人?
楚翘看着她的夫君,顿觉鼻头酸涩,上辈子疼宠她的人有很多。但其实,真正一门心思为了她好的人,只有梁时。
梁时的手缓缓放下,他看着他的妻子,内心恐慌又心虚。
楚翘当即移开了视线,没有再多看梁时一眼,好像已经不再眷恋。
夜风瑟瑟,带着几分萧凉。
梁时方才还像个佣军踏马的将军,可是此刻他眸色微殇,隐有一丝害怕的神色,几日未睡的他,容色憔悴的可怜。
眼下双方势均力敌,两日厮杀之后,梁时已经渐渐掌控着京中势力,眼下唯一的难处就是皇宫这一块。
原本,他真的可以不顾及一切的冲杀进去,可楚翘偏生在这时候出现了,他的傻姑娘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他了。
那些日夜的两情相悦果然都是因着痴情蛊之故。
梁时眸中透着淡淡的伤怀,他眸光紧紧的锁着不远处的年轻姑娘,喉咙干涩,哑不成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