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她又说了要送给林氏,如果单单不给尤氏,倒也说不过?去,便跟着道:“太太要是喜欢,我也送一盆给太太。”
“那就多谢了。”尤氏本不想要,但这花香闻着确实还挺舒服的?,便也就答应了。
却说尤氏从鸿福堂出来,不过?片刻功夫,静姝便差人送了一盆上好的水仙花过来。
雪白的花瓣、鹅黄的?蕊儿,正是开的?最艳的时候。
尤氏命人把东西放在了她卧房角落的花架上,外头便有丫鬟进来传话,说周大夫到了。
这周大夫姓周名尚朴,系尤氏的一个远房表亲,在京城的一家药铺做坐堂大夫,寻常宋家人生病倒不怎么请他,只和尤氏交好。
尤氏这几胎都是他照看着生下来的,因此很得尤氏信任。
尤氏这一胎刚怀上的?时候,周大夫便说她胎像不稳。
但在他的?悉心调理之?下,如今也有七八个月,倒也相安无事。
尤氏只命人把他请了进来,自己卧于碧纱橱内的?床榻上,放下了帘子,露出一截纤细柔白的手腕来,放在药枕上,又有丫鬟盖了绣帕在上头。
周尚朴捋了捋山羊胡子,这才坐下来看诊。指尖触到这脉搏上的?时候,却是微微抖了抖。
“周大夫,胎儿可还安好?”尤氏懒懒问道:“这几日总觉得累得慌,下腹还坠坠的?胀痛,倒像是快要临盆了。”
她毕竟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周尚朴只是不说话,又要尤氏换了一只手把脉,把他那几缕胡子在指尖搓了又搓,拈了又拈,最后才开口问道:“夫人这几日胎动可还正常?”
尤氏听他这么提起,方才细细的?想了想,这几日她忙的?脚不着地,哪里还记挂着胎动。
偏生昨儿宋廷瑄还宿在这里,她虽然体力?不济,却也不想让别人占了便宜,少不了又服侍了一回。
尤氏顿时吓出一声冷汗来,颤着声音问道:“这几日不曾在意……我想着……许是因我懒怠,故而胎儿也懒怠了几分。”
周尚朴心下一惊,他之?前就觉得尤氏怀相不好,这一胎只怕是难保的?,谁知三月过?后,尤氏下红的症状已止住了,胎儿倒也保住了,只是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操劳,若是再有下红的症状,便是老天爷也救不了了。
但尤氏是宋家主母,一家大小的事情全握在掌中,他的?话只怕她也听不进去几分。
“还请夫人露个脸,让在下看看颜色。”周尚朴开口道。
尤氏点了点头,当即命彩蝶挽起帘子,就着外头微弱的光线让那人瞧了一眼。
这一眼却是让周尚朴又吓了一跳,周氏眼睑乌青,面色发黄,神态之?中满是疲累之?色,哪里像个孕妇,倒像是病入膏肓的?人。
尤氏见周尚朴变了颜色,也只忙问道:“到底怎么了,还请周大夫直言。”
那人便开口道:“依在下之?意,夫人的?胎儿只怕已经没了。”
“什么!”尤氏大惊,从床上堪堪支起了身子,却又软倒下来,喃喃道:“怎么会?……”
尤氏渐渐却也明白过来,昨夜她和宋廷瑄这番动静,胎儿也没动一下,可见……
尤氏脸色青白,指尖微微发?颤,一时间早已经乱了阵脚。
周尚朴见她这般,倒是劝慰道:“事已至此,夫人还该以自己的?身体为重,早些把这孩子打下来,不然时间长了,夫人的?身体也会?吃不消。”
尤氏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软软的?靠在迎枕上,她已经三十出头,怀上这个孩子已是不易,如今要是这孩子没了,将来只怕是没有指望了。
“容我想一想。”尤氏眼神僵直,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想了想又不甘心道:“上回你来看诊,孩子分明还是好好的,怎么就……”
这怀胎生子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周尚朴反复叮嘱尤氏不许操劳,可见那人全然没有听进去。
但如今尤氏怪罪下来,他少不得要为自己辩解几句,这一抬头便瞧见了放在花架上的?水仙花。
“上次在下过?来,没瞧见夫人房里放着水仙花,这水仙花有剧毒,孕妇是养不得的?,夫人怎么倒把这花放到房里头来了?”
周尚朴想了想道,水仙花有毒是真,但只闻闻花香,也不至于伤了胎儿,可如今尤氏追问起来,总不能说是她自己不知保养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少不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这水仙花倒是帮了他一把。
“这花有毒?”尤氏又是一惊,宋静姝竟然把有毒的?花送到她的?房里来!
但无论如何,刚送进来不过?片刻的水仙花,怎么可能是造成?她胎死腹中的?凶手呢?
“这花是……”彩蝶怕周尚朴误会?,正想开口解释一句,去被尤氏给拦住了道:“若不是周大夫提醒,我还真不知道原来这水仙花是有毒的?!”
她冲着彩蝶瞪了一眼,那人唬了一跳,忙低着头不再说话。
尤氏脸上的?神色却淡定了几分,眼神一下子变得非常凌厉,勉强支起了身子对周尚朴道:“还请周大夫开药吧。”
第59章
却说周尚朴留下了一剂催产药的方子从宋家离去, 尤氏这才缓缓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腹中的胎儿已然没了生息,可她的肚子却还大着, 显得身形笨重。
彩蝶送了周尚朴出去,不多时小厮便抓了药回来,她见尤氏仍在发愣, 少?不得上前道:“夫人还是早些把这药吃了吧,等孩子下来了,夫人也好舒服些,周大夫说了, 胎儿已经没了,夫人要再不把他打下来,恐伤了自己的身子。”
尤氏神色冷然, 一言不发,从床榻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那一盆水仙花跟前,用她染着?丹蔻的指甲拈了一朵小花下来,盯着看了半日,这才扬眉了扬眉道:“你去柜子里拿两个金锭子出来,让吴妈妈送去给周大夫, 告诉他要是有人问起我腹中的胎儿,就说他今儿瞧过了,是好的。”
“这……”彩蝶欲言又?止,也不知道尤氏打得什么主意,但还是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尤氏脸上表情却松泛了几分, 对着那盆水仙花冷笑了一声,心?中暗道:“宋静姝,我看你这一回还能在老太太跟前卖什么乖!”
第二日便是二月初九,整个京城的举子都进了贡院,静姝仍旧一早来了鸿福堂陪宋老太太吃斋。
两人还未落座,便外头有小丫鬟进来传话道:“回老太太,太太说今儿身上不太爽利,向老太太告一日假,明儿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宋老太太也知道尤氏这一胎怀相不好,奈何她是个要强的人,若是不让她掌管中馈,只怕她心中有怨气。
再者,如今厨房那个繁琐的地方已经交给了林氏,也算是帮尤氏分担了些许,想来她也能应付得过去。
这次她大寿,虽说办的算不上十成的体面热闹,但也说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