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燕尔依旧被吓到了,初时,晚上亦是不敢睡觉,可转念一想,自己肩不能杠手不能提的,本就是负累,若是不小心将自己弄病了,岂不是更拖累大家,便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甚至,每次自觉主动地蒙上双眼,他不喜她看,她便不看。
远嫁江州遇劫匪那次,便给她留下了阴影,她知道他必须杀,可她就是不喜欢看他手染鲜血的样子,会让她觉得自己跟他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的世界,似乎她从来都无法媲及!
这日,下榻客栈,陆燕尔准备抓紧时间休息时,突然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盈盈地看向楼君炎,娇软的声音似含了莫大的委屈:
“夫君,这么大阵仗这么大规格的刺杀,应该是冲着你来的吧?我应该是被你牵连的吧?”
自己向来安于室,可没本事惹到这么厉害的仇家!
楼君炎绝世的容颜无甚表情,他不答反问:“你同柳姝娘去北漠时,也遇到了刺杀?”
陆燕尔垂了垂眸,无意识地戳了戳手指:“可我只遇到了一次,当然,那些人很可能是杀柳姝娘的。”
好吧,箭好像是朝她射的,可她更愿意相信那些人眼瞎,绝对是射偏了,或者是射错了。
楼君炎唇角一扯,低笑了声:“你是只遇到了一次!”自我感觉太好?
若不是柳姝娘驱使百毒之蛇虫,后又入了北漠,那些人怎可能轻易收手?
只是不知,是否是同一拨杀手?
楼君炎漆黑的眸子冷沉无光,坐到榻边,握着陆燕尔的手紧了紧:”睡吧,很快便会雨过天晴!”
陆燕尔眨了眨眼,合衣躺下,须臾片刻便进入了梦乡。
挡刺客挡风雨是楼君炎的事,她需做的就是保持愉悦的心情,养胎。
上半夜很太平,下半夜又开始了。
这些人如毒蛇难缠,楼君炎面无表情地取了一黑衣人的首级,冷寒道:“何人指派你们?若为钱财驱使,我能付……”
旋即,又冷笑着摇头:“死士又如何能为钱财所驱使?不如让我猜猜你们身后的人可是……京城某……”
“废话少说,反正是要你们命的人!”
一声冷喝声落下,数十名黑衣杀手齐齐攻向楼君炎,冷枫带着仅剩的八名属下分散敌人的攻击,翠珠则同楼君炎守在陆燕尔榻边,只击杀就近的杀手。
楼君炎抽空看了一眼陆燕尔,只见她咂巴了一下嘴,似是嫌弃太吵,便捂着耳朵继续睡过去。
而客栈的客人闻声四散逃命,场面混乱不堪。
就在此时,曲流觞带着支援的人赶到,这几乎是风雨楼的中坚力量,擅暗器用毒,更擅阵法。
很快,刺客们便处于劣势。
眼见又一次惨败,首领模样的黑衣人喝道:“撤!”
那些不幸被阵法困住的人,悉数咬毒自尽,再化为一滩尸水。
尸水的味道并不好闻,楼君炎拧着眉头将熟睡的陆燕尔抱起来:“换个地方住。”
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曲流觞留下善后,摇了摇扇子,啧啧赞道:“冷枫,这些人可真是大无畏的死士?”
谁知回头却没看见冷枫,正要朝翠珠走去,结果翠珠直接背转过身子,自讨没趣,曲流觞只能讪讪地摸摸鼻子。
郊外长亭处,正聚集着方才全身而退的杀手们,为首的高个子男子扯掉面巾,一拳砸在亭柱上:
“娘的,又失败了!损失了这么多弟兄,真正要杀的人却分毫未伤,回京可如何向主子交代?”
众人噤声,面色皆是惨败,灰头土脸的。
杀不了,回去要受罚,落入楼君炎手里,只能自尽,前后皆是深渊。
见大家都杵着,男子恼怒地挥了挥手,“都散了,先休息一两天。”
众人都散开,各自寻了个地儿修整,磨剑擦刀。
其中一个精瘦的男人却是踟蹰凑到高个子男人身旁:“老大,小的有些害怕,小的不想死。”
“不想死就杀了楼君炎两夫妻,杀不了两个,就杀一个。”
“我们都偷袭了这么多次,一次都没有成功,要是始终杀不了呢?”精瘦的男人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忍不住多抱怨了几句,“主子与那楼君炎同朝为官,为何非要用暗杀的手段赶尽杀绝?以往主子要对付谁,都是在朝堂上先打压对手,再安个罪名将其下狱,这次却是不惜折损实力,简直当我们的命跟白菜一样往外扔。”
“这种话以后少说,主子高居内阁之位,非杀楼君炎,自有他的道理!”高个子男人拍了拍精瘦男人的肩膀,叹道,“想活命,就别被抓住,主子是不可能留下把柄的。”
“是是是,多谢老大提醒,小的也就是抱怨几句!”
精瘦男人点头哈腰地应道,却无人发现他眸眼底下一闪而过的精光。
在下一次暗杀时,精瘦男人假装受伤被抓住,然后撕掉人/皮面具,摇身一变成了冷枫。
“可有收获?”楼君炎负着手,墨眸幽邃无边。
“那人居于内阁之位。”冷枫回道。
楼君炎嘴角噙着冷笑,眸中的阴霾清晰可见:“果然是他,王宥!”
朝堂之上,王宥几次算计于他,先是江州楼家,再是皇帝陵寝,又是令同僚打压穿小鞋,皆被他一一化解,没成想王宥竟铁了心要杀他!
他与王宥,至少暂时没有利益纷争,王宥依旧高居首辅之位,自己也还没到能威胁他地位的时候,以前顶多不动声色地阻扰算计自己,这次何以疯狂地大下杀手?
不惜血本也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