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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了……醒过来……”
睁开眼是邱临委屈地抱着腿坐在我身边。
“怎么了?”
“肚子痛……”
我一下起身,“着凉了?还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他闷闷地摇头。
“可能你射太多了……”
我让他靠在肩上,“我给你按下肚子。”
“嗯……你等会儿要去学校吗?”
“今天不去了。”
他得逞地一笑,伸长脖子在我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舒服点了?”
“嗯。”
“我去给你倒杯水。”
“好。”
我去往茶水间,一路上和邱临过去的记忆走马灯般在脑海中行进。
记忆原本该短暂,我们今年夏天才认识,花上一个月我才把他追到手。
但我脑海中全是他。
一开始接触时冷冰冰的;了解后总是能被我惹炸毛,漂亮的眼睛瞪起人来都闪着暧昧的光;还傲娇得很,嘴角微微下撇,一副矜持又可爱的样子。哭起来很美,但我现在舍不得他哭。
我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在意他。
洗干净杯子,直饮水管里流出红色的液体,一阵刺鼻的腥味随着水流袭来。
奇怪。
普通水和直饮水差别本来就这么大吗?
他吃早饭没有,得吃点东西垫肚子。
打开冰箱门,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我,与我目光持平的这层放着个头颅。上面两层分别是手和脚,下面两层分别是手臂和腿。
我好像见过这张脸,可我想不起来了。他的手有一只腐蚀了,坏了,扔掉。
一箱箱拉开冷藏柜,一个全是头,一个全是脑花,一个全是肠子,一个全是内脏。
没什么好食材。
灶边摆了一盘菜,两根肋骨由一条绳子拴在一起,旁边放了一个眼球,一条树枝。摆盘挺精致。
奇怪,同为肉食动物,通常老虎不吃老虎,人为什么要吃人呢?
还是先把水给邱临拿过去吧。
他不在床上了。
卧室里别的地方也没有他。
去衣帽间,书房,卫生间……下楼……没有他。
门铃响了。
门打不开。
从实时监控画面看,门外正中是一个样貌英气的男人,和我差不多高。他注视着镜头。
他的身边全是人。
这之中有些是小孩,有些还是少年,有些是青年,但相貌都极为相似。
我认识他吗?
我按下话筒,“您好,请问哪位?”
“我找邱临。”
邱临?
突然——或许是门外的话筒传来的声音——邱临的声音——
“斜阳!快醒过来!”
醒过来?
我不正醒着吗?
监控画面里的人全消失了。他们没打招呼就走了。我转身准备继续寻找邱临,却看见他正坐在沙发上。
“在看什么?”我坐到了他身边。
“你不是有个朋友下周结婚吗,我想着买点什么东西到时候当伴手礼。”
“我送就够了。”
他瘪起嘴,“我怎么说也是你配偶,还是得意思下吧。”
“行吧。”我拿出手机,准备给他转账,却被他拦住。
“我用自己的钱。”
“你……有这么多?”
他恨了我一眼,气势却像泡沫般达到顶峰便消逝,一下扭扭捏捏,“你上个月给我的零花钱我还一分没用。”
“怎么突然当囤鼠了?”我捏了捏他的脸颊,他脸上肉并不多,但细腻的触感十分得趣。
“是你给太多了。不用给我那么多零花钱的,我自己的工资够用。”
我把头倚在他肩上,从背后抱住他,“夫妻俩还计较这些干什么?”
“对了,孩子的事怎么办?”
“你想生吗?”
“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那就不生。”
“那你爸不得急死。”
“让他急。”
他狡黠地一笑。
“粥煮好了。”他提醒我。
我听话地去厨房关了火,打开瓦罐的盖子,里面深红色的粘稠的糊状物发出腥臊的气味。
用汤勺舀出两碗,肉多的给邱临,得把他养胖点。这个手指头还是交给我吧。
“喂,付斜阳!”邱临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你怎么带孩子的?好家伙,这孩子扇了老师一耳光!”
我迟疑片刻,“我只是教育他要时刻自省,并坚持自己相信的事。”
他冷笑,“你是可惜自己被世俗磨圆滑了,要你孩子出世吗?我告诉你付斜阳,那也是我孩子,咱们俩能不能在教育上统一一下意见?”
', ' ')('“邱临,你可以试着放松些。”
“我们有了孩子,就该对孩子负责,付斜阳,你太散漫了……我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像我们一样,恨我们自己的父母。”
“我并不恨我的父母,还有邱临,不要把你对你父母的不满撒在孩子身上。”
“后半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我想我们两个需要各自冷静一下。”
“行,你睡客房。”
我们却因为他这句话不约而同地笑了场。
他的表情缓和了些,“算了……还是先别分床睡吧。”
我走过去搂住他,“对不起,我刚刚太冲动了。”
“……我也好不到哪去,”他笑着,又故作怨气道,“早知道终归要和好,还吵什么吵。”
“一起生活难免有摩擦。”
“我是不是更年期到了?”他皱眉。
“你才几岁啊你。”
“你不觉得我没那么年轻了吗?”
我看向他的脸。
他怎么会在意自己的年龄呢,他的脸和二十七时的他一模一样。人又不会老。
“算了,孩子要放学了,接孩子去。”
“你不一起吗?”
“行吧,我们顺便就在外面吃饭吧,我吃腻你做的饭菜了。”
我捏了下他的鼻子。
邱临先我一步出了门,我正想推开门,却发现我无法做到。
“斜阳啊,邱临去哪儿了?”
我遂着声音回头。
“爸,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我儿子。”邱临的父亲说道。
“爸……你这脖子……?”
他摆了摆手,“每次出任务都会被勒,不用担心,在这里我是不死之身。”
在这里?
“不说这些了,有酒吗?”
“爸,我可不敢给你酒了,一会儿邱临知道了又得理骂我。”
“这怎么行!男人怎么能怕老婆!你这个不争气的!”他掏出枪,作势要向我按下扳机,但我先了他一步。
他倒在血泊中,胸口上插着裹了写满经文的布的刀,但只消半晌,他就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说过,我在这里是不死之身。他最怕的就是我死不了,所以,嘿嘿——我在这里死不了。”
“他?”
“斜阳。”邱临走了进来,“时间不够了。”
什么意思?
“你支撑不住了。我们到了死亡的时候了。”
他还是二十七岁的脸,神情不近烟火,但至少气色不差。
“你已经尽力了。”他握住我的手,牵着我陪我躺在了床上,“剩下的鬼们一齐向你扑来。其中还有个怎么也杀不死的我父亲,纵然是你也无法攻克,这是必然。接受事实吧,斜阳,闭上眼,我们一起遁入永恒的安详。”
奇怪。
奇怪。
为什么老虎不吃老虎,人要吃人。
为什么我离不开这里。
为什么人不会老。
为什么邱临的父亲是不死之身。
这不合逻辑。
“斜阳!”
邱临的声音,但不是从身边的邱临嘴中传出来的。
“快醒醒……求求你了……快醒醒……”
这个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从床上起身。
“斜阳,你去哪里?”身边的邱临问道。
“斜阳,回来。”
不要听他的。
“邱临!”我吼着,但没有回音。我想打开窗户,但它们和门一样紧闭着。
……怎么……胯下有要勃起的架势?
我睁开眼。
二十七岁的脸,脸颊上挂着泪。眼睛都哭红了。
在走马灯中和我度过了余生的人,将我从死亡的边际拉回来的人。
我想抚摸他的头发,才想起我的手早已因为对付那些鬼告别我的躯体了。
他见我醒了,破涕为笑,嘴唇碰上我的唇,却不敢抢夺我的呼吸,旋即便退开。
“你吓死我了。”虽是带着笑说,泪却又从他的眼眶滑了出来。
“对不起。”胸腔因为说话被牵引得酸痛。
“不要说对不起。”他把泪抹掉,“是不是我救了你,说谢谢,别说对不起。”
我不由得会心一笑,“谢谢你。”
他也露出了笑,比起哭我还是更喜欢看他笑。
“我……我搞快点吧……做上几次你应该……就好了……”
全身伤口的疼痛甚至麻痹了我阴茎的知觉。我这才看见他骑坐在我身上,但双手撑着地,在努力不让我承担他的重量。
这边美好得才像梦。
谢谢你,邱临。
我第一次庆幸自己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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