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天都戴着面具,连睡觉也不摘下来,此刻站着,也是用完好的那一边脸对着温蓉蓉。
温蓉蓉问过他难不难受,他说不难受,但其实温蓉蓉知道南荣慎是在意他的容貌。
温蓉蓉并不在意南荣慎长成什么样,毕竟温蓉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他对南荣慎动心并非一朝一夕,他们两个算是日久生情。
这个日久,当然一定会包括南荣慎重伤濒死,一度没有人样的那段日子。
可是这样掏心掏肺的话,温蓉蓉并不打算现在就说,南荣慎喜欢遮着,温蓉蓉也不拦着。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其实谁又不是为悦己者容?
温蓉蓉站在南荣慎的身边,慢慢地把自己的头靠在了南荣慎的肩膀上,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和来自南荣慎身上永恒不变的温暖。
天边的黑云还在不断地堆积,分明是正午,但此刻的天色已经接近全黑,本来风平浪静的水面,也因为忽然而起的海风,变得起伏不定。
所有人都高度戒备,但是先来的却不是海中的妖魔兽,而是瓢泼一样的大雨。
大雨下得又急又猛,宛若天漏,但这雨点砸在身上,却并不寒凉,而是让人觉得有种难言的舒适。
众人定了定神,将被淋湿的手臂凑近了仔细看,这才发现这雨水的颜色不太对,并非寻常水滴的透明,而是血红色。
“天上在下…雪灵脉!”齐满月抹了一把脸,张开了嘴去接天上密集的雨水。
他们的衣物淋湿了,贴在身上,宛如浸泡在血灵脉之中,整个天地一片沁人心脾的清凉与舒适,连迎面吹来的腥咸海风,也变得不那么让人难受。
然而就在众人的精神,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松懈的这瞬息的时间,异变陡生――
一条粗如树干一样的黑红色足腕,伪装在叠起的海浪之中,在暴雨之中悄无声息地朝着众人脚下的大船靠近。
而后突然遮天蔽日,自海中举起,朝着船上狠狠地抽过来。
南荣慎和温蓉蓉手中的弩箭,迅速朝着足腕射过去,火光炸裂在足腕之上,弩箭的尖端炸裂之后渗透出腐蚀的酸汁,将足腕表面腐蚀了一个大窟窿。
足腕吃痛,却并没有缩回海中,而是在船只之上疯狂地甩动抽打,试图把让它疼痛的东西甩脱。
齐满月手持斩魔刀,狠狠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雨水,侧头看了一眼已经伺机甩起了锁链,将这巨型足腕的尖端给成功缠缚住的迎春。
齐满月足尖在夹板上一点,手中斩魔刀横劈,扫开连绵的雨幕,飞身而起,自半空中持着斩魔刀狠狠朝着那足腕剁下去――
“噗嗤”一声,那被迎春以锁链缠缚住的足腕,生生被砍掉了一截儿,断面还因为斩魔刀的腐蚀液体,滋滋作响。
足腕疼得翻了过来,那之上,每隔一段便生长着坚硬如钢齿的吸盘,因为疼得很了,咔咔咔咔咔咔的齐声敲击起来。足腕终于吃痛地后退,但所过之处,船只的浮生木,部分被这些钢牙咬得粉碎。
可想而知,若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被这足腕给缠住,下场哪怕不是被勒死,也会被这些钢牙给咬得粉身碎骨。
大雨还在疯狂地下着,巨型的足腕从船只之上退去之后,众人的心中却并没有轻松一丝一毫。
不难想象,生着这么巨大足腕的生物,能够轻而易举地随时掀翻这条船,哪怕浮生木的船只即使被掀翻了,也还是会重新浮起,可是众人若是被掀下了船,落在了水中,会有什么下场,他们根本想象不到。
好在之前温蓉蓉分发灵器的时候,丝毫也没有吝啬,所有人的身上都带着各种各样的极品灵器,其中每一个人身上分到的灵流弹都不在少数。
足腕只要不在船上而是在水中,他们就可以扔灵流弹去炸,所有人迅速四散到船只各处,手中持着灵流弹死死盯着海面。
风雨飘摇,波涛汹涌,船只急速地朝着未知的方向漂流,天地一片漆黑,不见一丝光亮,他们像被遗落在世界的深渊之中,在同根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可怖生物艰难地搏斗求生。
只是所有人的脸上,连温蓉蓉这个最初大哥说一句话都会吓到桌子底下去的普通人,面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和退缩。
灵流弹的炸裂声砰砰不断在船只的四处响起,炸断了数不清试图伺机而上的,欲要将他们拖入深海的险恶足腕。
刚齿的咔咔声,伴随着雨幕,为这一场战斗奏响激烈的曲目。
船头甲板之上,自从前几日就开始一直不舒服,躺在船舱之中,根本爬不起来的南荣元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船舱出来了,怀中抱着长琴端坐船头。
他散落的长发被暴雨打湿,头发呈现着一种和海水一样的黑红,湿漉漉地贴在那张谪仙一般的脸上,衬托着他的面色更加地苍白。
他手指极速地在琴弦之上拨动,呈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残影,比疾风骤雨还要猛烈数倍的音浪,顺着船头不断地向海中寸寸推开。
层层叠叠的有形音浪,如一条条锋利如刀的丝线,不断割裂着海面,也将那些根本没有机会露面的海中妖魔,尽数绞杀在海水之中。
这才是南荣元奚真正的实力,只可惜因为他一直强忍着血脉的觉醒,现在的状态十分不佳,琴音不能够覆盖整条船的周遭,那一直伺机朝着船上攀爬的足腕主人,明明被斩断炸毁了许多足腕,却依旧锲而不舍地跟在船只的后面。
而除了那些粗壮得过头的足腕,还有一些生长着巨型钳子和人脸的虾型魔,试图朝着船只上攀爬,爬不上来,就恶劣地用它们尖利的钳子,将固定浮生木的树藤夹碎割断。
众人不知疲倦一般,不断地攻击着试图将他们拖入深海的妖魔,不知道这样一直过了多久,海中的风浪和大雨渐渐停了。
船只也趋于稳定,除了部分船尾,还有船外侧的木头有些损毁,船只依旧坚固地漂浮在海上。
天上漆黑的乌云像某种被驱赶的魔兽,不情不愿地被风推着一层一层地散去。
所有人的身上被暴雨淋得通透,可因为这雨是血灵脉的原因,不断的补充着他们的消耗,他们的精神看上去居然都还不错。
严丝合缝的乌云裂开了缝隙,暖黄的夕阳从缝隙之中穿过,轻柔地抚向众人。
太阳正在西沉,海与天相接在一处,暖黄弥漫天际,生生地将这黑红的海水,映照出一种绚丽的斑斓。
他们整整战斗了一个下午,对抗的是前所未遇的强大魔物,但是他们不仅保住了浮生船,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伤亡,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胜仗。
温蓉蓉忍不住从内心深处爆发出喜悦,跳起来抱住了感知到妖魔兽退去,第一时间来找他的南荣慎。
南荣慎手中长枪朝着旁边一撤,一只手臂就接住了朝着他飞扑的温蓉蓉。
温蓉蓉抱住了南荣慎的脖子,激动地喊:“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这一场胜利对他们至关重要,尤其是对于他们穿越这水魔阵的信心,有着强大的鼓舞作用。
南荣慎紧紧地抱着温蓉蓉,方才他有无数次,在余光中看到温蓉蓉身边攀爬而上的那些海中妖魔,心都狠狠地提着,直到这一刻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