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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我不太喜欢喝茶,这里只有牛奶。”宁初夏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已经大变样的余觅双神情平静。
她这些年来和苏文建各司其职,两人分工明确,在公司扩展后招募了足够多的优秀人才分担工作,另一头她的工作室那边现在也同样是人才济济,宁初夏现在已经逐步转为幕后,放松地挑着问题回答。
“我……”余觅双紧握着手中的杯子,冲泡后的奶粉香味很浓,甜腻的味道稍微冲淡了此刻糟糕的心情。
她没想到自己真的能见到宁初夏――余觅双这几年陪着高妈妈倒是看了不少电视剧,她原本还以为会因为没有预约吃个闭门羹,却不想大堂的工作人员客气地招待了她,在她登记了姓名后电话和秘书处确认,便把她带到了宁初夏面前。
她原本打了很多遍的腹稿此刻只剩下一片空白,她只得看着那已经结成的奶皮不敢抬头:“对不起。”
她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哆嗦了一下,将心比心,她要是宁初夏,听到这种话肯定还是会生气。
“嗯,然后呢?”
听到了这意料之外的平静回复余觅双一愣,呆呆地抬头,正对上了宁初夏和言语同样平静的眼神。
余觅双的出现其实并不在宁初夏的预料之内,在她预想的结果里最糟糕的版本,是余觅双这辈子被高知卓绑死再也无法离开。
毕竟当初她可都做到那份上,把两人之间的交往、聊天记录大量地披露,却也同样唤不醒余觅双,更别说要指望余觅双自己醒悟了。
办公室内再度陷入沉默,余觅双都能感觉到杯中的牛奶变凉:“……高知卓有个女学生上了家里的门,她让我觉得很眼熟。”
宁初夏立刻就听明白了,她倒是真没想到,高知卓还真“能干”。
当初她先是把高知卓从a城大学赶走,后来又和苏文建一起虎口夺食,抢过了这个和当地政府合作投建芯片中心的机会,顺道还把高知卓身上那层高大上的皮给撕了。
高知卓和那位吴总假造材料骗材料甚至还想要骗个大的事情曝光之后波及很广,同样申请补贴的其他企业也被要求了重新审核材料,倒是还真查出来了一些浑水摸鱼的人,毕竟硬性条件的文件规定可供操作的空间很多。
引发风暴的高知卓和吴总倒是牵扯不大,只是涉及到了退还部分补贴,可却也因此得罪了一大片的人。
吴总之前投入不少,这边芯片中心的事情一拉闸,他那的损失便愈发严重,和高知卓那是好生撕了一场。
最后高知卓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些年的收入还被追讨了不少,中间一度成了失信被执行人,据说是借了好一些钱才补上了这个窟窿,而那位同样凄凄惨惨的吴总还不罢休,他是在a城混不下去了才选择的离开。
没想到都没钱又年纪渐长了,他还能凭借那点花花本事又请来了个小四。
余觅双笑容惨淡:“其实我知道我来很打扰你,可我……”她的话隐没于口中,她再度开始自我厌弃,觉得自己这样凭借一腔情愿就来打扰别人的行径简直可恶至极。
宁初夏看着余觅双就像看到原身,她淡淡道:“我不会说原谅,因为当初,你确确实实做了应该要受到惩罚的事情。”
无论高知卓有多混蛋,余觅双当初都在网上造谣生事――虽然那对她来说,是在维护自己爱慕的人,说一些她所知道的实话。
不过造谣的惩罚,她也已经承担了,现在坐在面前这个恍若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所遭受到的是来自一个混蛋的精神侵害。
“我知道。”
“所以如果你来这里,是想得到什么鼓励或者支持的话,我给不了,但如果你只是作为一个同样因为高知卓痛苦的受害者,想要了解一些来自前辈的心路历程的话,我并不介意告诉你。”宁初夏看到了余觅双掩藏不住的震惊,“我下一个行程还有半个小时,你可以直接问了。”
她曾经还是那个金牌女主持的时候,最困惑的一直都是,这些上节目的嘉宾到底图什么,自己过得好不好难道心里没点数吗?怎么还带自我洗脑顺便还想着顺便洗脑大众的?
可经历了诸多世界,她越来越明白,洒脱和果断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就比如现在眼前的余觅双,她都面对丈夫出轨了,还是一样的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一方面她确实傻,可另一方面,又焉能说不是高知卓手段了得,控制起别人来一套接着一套。
“我不明白,他图什么呢?”余觅双不由地说出了心里话,“他做这些是为什么呢?”
她不知道为什么曾经高知卓要在外面抹黑宁初夏,现在又在别人面前睬她一脚――难道证明他的妻子是个烂人这种事情有什么成就吗?而且她现在才发觉,这样的事情是从很早就开始的,早到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
她更不知道,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需要为什么吗?他想要做就做,只是这么简单罢了。对他来说,他需要用其他人的存在来衬托自己的辛苦,他需要让自己没有瑕疵,所以有问题的自然只能是别人。”
宁初夏看到余觅双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笑了:“因为他骨子里全是自卑自私,他不会爱人,只会伤害别人。”
“……自卑?”余觅双懵了,她完全不觉得高知卓有这个问题。
“因为你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你概念里的成功人士了,可你要知道,事业的成功并不等同于自信,他不过是一只纸老虎罢了,他需要你一无所有,需要你糟糕透顶,因为这样他才能有安全感,同时他潜意识里永远都在自我包装,在外界,妻子对他来说,又是抬高自己品质的工具之一,对他来说,人生是不会有唯一选项的,所以他永远都会寻找新的猎物。”
“真正自信的人,不需要踩着别人来彰显自己的成功,而他但凡要是内心深处没有被强烈的自卑感填满,也不会永远把自己当做受害者,我想他肯定和你认过错吧?可你只要一想,就会发现,他从来没有真正认错过,正常人所拥有的道德,羞耻感,在他那,从来也不存在。”
余觅双听着宁初夏的话沉默了下来,这些话对她来说有点难以接受。
宁初夏当然知道余觅双此刻的冲击感:“你是不是一直觉得你高攀了高知卓?”
余觅双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这问题难道还有其他答案吗?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是a城大学教授的时候,那你的想法还很合理,可后来呢?在他失去教职,牵扯到骗补贴事件,官司缠身,几乎身败名裂,多年积累的财富清空的时候,他还那么高不可攀吗?”
宁初夏摊手:“这就是他的能力,他彻底改变了你的认知,你觉得自己糟糕透顶无处可去,觉得你好像能够拥有他都是天降幸运,可真的如此吗?你认为一段哪怕稍微正常的感情可能会造成这种认知偏差吗?”
“可如果他是害怕我离开,我早就也离不开了不是吗?为什么要这样?”
“你早就也离不开了?”宁初夏失笑,“是谁说你离不开的?”
余觅双没吭声了,她呆呆地看着宁初夏,刚刚那些被灌入脑海的话和之前不知道听了多少次的宁初夏的fm在脑海不住打转。
她忽地一抖,觉得自己冷得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她本来下意识地想替高知卓辩解的,可却发现每一句话好像都能在高知卓身上找到影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高知卓就成了她心里那个完美无缺的雕塑。
宁初夏没催促,等了一会,那宛如冰雕般的余觅双终于“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