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傍晚,太阳早已落山,天边泛着昏暗的霞光以及模模糊糊的星点。
他回到裴白舟身边,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
裴白舟脸上的小毛巾,早已被风吹掉,露出青年英俊的面庞。他的五官被霞光笼罩,卷翘的眼睫抹上一层类似蜂蜜浆的金色光芒,双唇紧闭,神情冰冷,整个人显得很安静。
季糖掀起盖住他的被子,费力地将他抬起来。季糖将他靠在棺材边缘,然后帮他套上新买的男士睡衣。
工工整整地穿上衣服的青年,终于不再显得这么可怜。
季糖将毛巾弄湿,小心翼翼地擦掉青年脸上的涂鸦。
他半跪在裴白舟面前,离对方只有一尺距离。他能看见青年浅淡的皮肤纹理、浓密的睫毛,以及脖子上那道深深的砍痕,像一条晦暗的沟壑,映入季糖眼中。
季糖曾听说过人被砍头,并不会立即死亡,因为大脑没有被摧毁。受害者会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季糖查过资料,裴白舟被砍头的那一天,是他自己的生日。
那天并不是狂风暴雨,也没有俗套的大雪纷飞。只是一个普通的夏天,空气很干燥,太阳很晒。他被押在刑场上,冰冷的刀锋落下,他的头颅应声而落。
他用笔锋告诉人们无数次一定要站起来。可到最后,他连自己都没能再站起来。
季糖帮青年擦完脸了。
他挽起袖子,重新将青年放回棺材中。
沾满灰尘的棺材被季糖重新清理过了,棺材板被重新擦过,就连棺材内部也被垫上软绵绵的垫子,不再显得这么冰冷。青年躺在里面,或许不会再这么难受。
季糖没有离开他,而是坐在小板凳上,拆开甜品慢慢吃。
冬天明明早已过去,今天的天气却意外地寒冷。季糖的热奶茶拿出来不过一会,便被冷风嗦嗦地吹凉。和刚从冰箱内拿出来没有什么区别。
季糖只能硬着头皮将冷冰冰的奶茶啜完。
冷风吹得他忍不住打起喷嚏。他本想回屋,却突然还要给裴先生道歉。
季糖无奈地扬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