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漠摇摇头,喘息着说:“不,不一定。聂哥,能判断出她的死因吗?”
聂之轩又低头看了看尸骨,说:“全身骨骼没有损伤,目前无法判断她的死因。”
“好吧。”凌漠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说,“我现在需要她的dna数据。”
“对啊,和凌漠的dna比对一下,就能知道他们有没有亲缘关系了。”萧朗说道。
守夜者组织恢复职能快一年的时间了,凌漠从来没有当众说过自己的身世,也没有表露出对自己身世的疑惑。这是第一次。所以聂之轩非常知道这次的dna检验结果对凌漠来说该有多重要。
陈年尸骨的dna提取是一项非常复杂而困难的工作,聂之轩回到南安之后,就和傅如熙进了实验室,通宵达旦地工作,总算在黎明时分,提取到了尸骨长骨骨髓内的dna成分。经过扩增、测序,一张图谱慢慢地从打印机的出纸口吐了出来。
当聂之轩急匆匆地从dna实验室的大门奔跑出来的时候,萧朗正拿着嘀嘀嘀报警的联络器,关切地蹲在凌漠的旁边。唐铛铛也站在一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凌漠。
凌漠坐在实验室外的长条椅上,手中拿着一张发黄的照片,双眼呆滞,呼吸剧烈。
“怎么了?凌漠,你还好吧?”聂之轩的手上拿着dna图谱,只能用假肢轻抚凌漠微微颤抖的肩膀。
“怎、怎么样?”凌漠的声音很是虚弱,不知道是彻夜未眠还是其他原因造成的。
“死者和你没有亲缘关系。”聂之轩说,“但是,和之前‘医生’藏在盲女床下的那盒骨骼有关系,他们是生物学母子关系。”
凌漠慢慢抬起头来,仰视了一眼聂之轩的嘴唇。凌漠脸上的刀疤微微颤动着,瞳孔正在急剧缩小。聂之轩的嘴唇还在开合着,但凌漠已经从椅子上跌了下去。聂之轩后面说了什么,凌漠已经听不见了。
***
(1)硐室,指的是一种未直通地表出口的、横断面较大而长度较短的水平坑道。其作用是安装各种设备、机器,存放材料和工具,或作其他专门用途,如机修房、炸药库、休息室等。
(2)甲床,指的是指甲或趾甲深面的基底部分。
第九章 替身
追寻了十几年,痛苦了十几年。
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故事的主角,从来都不是我。
——凌漠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
一幢破落的小楼,蜷缩在一座大山的脚下,就像在天桥涵洞里躲避大雨的流浪汉一样。
此时,空旷的周围除了昆虫的鸣叫声,就只有青蛙的聒噪,给这个夜晚增添了神秘的气氛。小楼所有的房间都已经熄灯,有的屋子里还传出轻微的鼾声。
在其中的一个小房间里,三个幼小的身影面对面坐在一张床铺上。他们离得很近,但几乎都看不到彼此的面目。他们屏住呼吸,都在确认门外有没有异常的声音。
小野、六子和豆浆,是这三个八九岁的孩子的绰号,至于真实姓名,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们是涡虫口中的弃婴。至于为什么会被自己的父母丢弃,他们也不清楚。
他们被安排成为同一个寝室的室友,也就成了童年里最好的伙伴。当然,不是最好的伙伴又能怎么样呢?这家福利院,几乎每年都会来新人。每年来的新人,都住在同一间宿舍里,从两三岁开始。而且,福利院有规定,宿舍与宿舍之间,是不允许有过多交流的,也不允许他们走出福利院大门。于是,每一间宿舍里的人,自然就成为彼此童年时期的唯一玩伴。
他们太小了,不会去研究为什么这家福利院每年都会进来一两岁大的弃婴,只知道如果没有涡虫和那些穿蓝色制服的管理员,他们早就死了。他们甚至会经常感叹,这个社会真的太可怕了!生下来的孩子,只要父母不喜欢、不满意,就会被随意丢掉。如果真的是这样,与其被父母欺负,不如来福利院。福利院虽然让他们感到很累很累,每天要学习知识,还要进行体能训练,但是至少可以吃饱喝足。有时候他们还可以通过一台破旧的电视机看到外面世界的样子,这就足够了。
涡虫不是经常来福利院,他们的日常生活,都是由那些穿蓝衣的管理员叔叔阿姨负责的。但是他们都知道,管理员叔叔和阿姨都会听涡虫的号令。涡虫也是对他们要求最严格的人。
他们说不清自己对涡虫是什么样的心理感受,是恐惧?是敬畏?还是感恩?可能是多种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一起,所以也不清晰。虽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长大以后会去做什么事情,但是作为孩子,总是不愿意劳累的,可是他们又不敢不劳累。因为如果不努力,被涡虫知道了,就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涡虫对他们说,既然来到了福利院,就等于上天给他们赋予了一项神圣的使命,所以他们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小野和六子,对涡虫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尤其是小野,他先天残疾,长得和别人不一样,看起来就不正常,走路也不正常。据说他三岁多了,吃饭还不能自己吃。所以小野认为自己被父母抛弃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快五岁的时候,突然就能和其他孩子一样生活自理了。涡虫说,那是疫苗帮助他康复了。
从记事开始,他们就知道,每个月的一号,是注射疫苗的日子。据说疫苗不仅能防止他们得病,而且可以强身健体,给他们一个超凡的身体。孩子们总是崇拜英雄的,一听可以成为英雄,那么注射疫苗的一点点疼痛也就不算什么了。
豆浆比六子、小野个子要高一些,像个哥哥一样。事实上,豆浆的确对他们两个都是无微不至、照顾有加的。先天自卑的小野,在豆浆的关照下,很快就成了豆浆的跟屁虫,连睡觉都不愿意分床。六子的性格内向,半天说不了一句话,但是豆浆也一样把他当成自己的兄弟,能帮助的,尽量帮助。不过,最近两年,六子的进步特别大,无论是学习成绩,还是体力训练,都超人一等,需要豆浆帮助的地方也不多了。
论学习成绩,整个福利院大大小小那么多孩子,都没有能够和六子比肩的。那些晦涩难懂的课文,六子只需要看一遍,就可以倒背如流,这让其他孩子无比羡慕。论体能,六子也是首屈一指的,就连隔壁宿舍那个天生神力的孩子,也不敢说自己一定可以在跑步、跳远上胜六子一筹。
因为这两年的急速进步,涡虫对六子开始关注得多了。每次她来福利院,都会特地到他们宿舍来看六子。给他们带来一些特别的零食,尤其是麦丽素,他们都特别爱吃,还会说一些鼓励的话语。有时候,涡虫的有些话甚至是背着豆浆和小野,只对六子说的。比如,她会和六子说:“虽然你很优秀,但是你要懂得隐藏自己的实力。你也知道,我们每年都有考核,这个考核,你要尽可能考出差的成绩。难道你没有注意过,考得好的孩子,以后你们都见不到了吗?你只有隐藏自己的实力,以后你才能成为我最坚强的左膀右臂。否则,你很快就会离开我,离开你的两个好朋友。”
六子听着也就点点头,对于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并不能理解其中的缘由。但是大家对涡虫都是言听计从的,即便不能理解,也不会发问。至于左膀右臂这些鼓励的词语,对于六子来说,顶不上来一个鸡腿带劲。但是涡虫总是说、总是说,所以对于这句话,六子甚至可以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涡虫对六子特殊的关爱,其他孩子也是看在眼里的。在这些缺乏父爱、母爱的孩子们心中,肯定会出现嫉妒的情绪,因为他们也渴望被赞扬、被鼓励。比如小野,就有些眼红。他不理解为什么涡虫会对六子钟爱有加,自己明明是进步最明显的孩子,自己才是最有希望成为涡虫左膀右臂的孩子,可是为什么他得不到这种关爱?对于这种情绪,幸亏有豆浆及时化解。他会经常开导小野,他们三个是亲兄弟,既然涡虫把六子当成自己的左膀右臂,那么他们俩不也就是涡虫的左膀右臂了吗?小野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便不再多言。
这个晚上,对三个孩子来说似乎有着特殊的意义。
豆浆神秘兮兮地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小野则耐心地等待着豆浆和他们一起“商量大事”。而六子则有些瞌睡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福利院每年都有新人来,但为什么总人数在变少?”豆浆压低声音,悄悄地说,“为什么每年考核最优秀的人,以后就不和我们住一起了?”
“有吗?”小野不解地问道。
“你没有注意过吗?”豆浆顿了顿,听听外面的动静,接着说,“住一楼的那个黑瘦子,昨天他说自己一个人睡觉,觉得害怕,然后被管理员骂了。可他原来明明是和另外两个人住一屋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小野说道。
“可能是被爸爸妈妈接回家了吧。”六子有点困,听他这么一说,却清醒了,吓出了一身汗。涡虫让他隐藏实力的话语,萦绕到了耳边。
“那怎么可能?找到爸爸妈妈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我们一点都不知道?”豆浆说道。事实上,豆浆之前一直在背地里和他们说,自己并不是被父母丢弃的,而是因为一场事故。所以他很渴望找到自己的父母。
“那、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小野问道。
“我听说,成绩好的,会被调去另一组。去了另一组,训练更苦,还会加量打疫苗。”豆浆说,“而且,我今天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在打完疫苗以后,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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