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不忍, 撒了谎:“是, 没看见她。”
“快帮我。”祁醒一手按到他的药包上,手背绷着青筋,腮颊发硬, 话都难以说全:“……我还要,带她吃饭。”
“你。”小陈一口气憋在嗓子里, 差点发火:“你都这样了还想着!”
“祁醒, 我真是对你没话说了。”
祁醒没说话,冒着冷汗, 盯着伤口的眼神恨不得希望伤口立刻愈合。
“待会儿把你外套脱给我。”
小陈叹气, 没说不给, 但还是补了句:“……你瞒不住的。”
祁醒回想刚刚在楼上,趴在自己身上把眼睛笑得甘露似的女孩, 想起她最近被快乐包围的那般模样。
他忍疼,捏紧伤口,“能瞒一天,是一天。”
……
陈私助把厨房的门关上之后,叶伏秋丧魂失魄地上了楼,为了遮盖自己难看的脸色,特地花了个淡妆,算着时间下了楼。
他们二人心有灵犀地没有让祁醒察觉。
叶伏秋都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演戏,或者漏洞百出,只是对方没追问。
祁醒生日的第二天,叶伏秋把陈私助约了出来。
咖啡店靠边的位置,整片落地窗承接着阳光。
明明是个明媚温暖的下午,她坐在原地却像置身冰窖。
眼神从震惊,动摇,不敢相信到暗淡。
小陈的陈述不带任何粉饰色彩,只是将过去祁醒身上的经历的,和她父亲有关的部分,再到他得知后最近的病情变化一一告知。
如何判断,如何抉择,全看她自己。
叶伏秋目光空然,使劲摇头,极力辩驳:“不可能!我爸爸,我爸爸是个好人,守规守矩,还很善良。”
她染上哭腔,“你不知道,在过去,我家邻居都很喜欢他,他,特别热心肠,而且很勇敢,他……”
小陈无奈,开口打断:“叶小姐,我从没有说你父亲是不法分子,可有时候故意为之和迫不得已导致的结果,是一样的。”
“或许他是个勇敢的人,但把柄捏在罪犯手里,他没有办法。”
说完,他转而再变了话锋:“即使这样,他的行为施加在祁醒心理上的创伤,也是真的。”
“祁醒,是最纯粹的受害者,他没有任何不对。”
“我认为,受害者没有道理反过来去理解施害者的难处,你说是不是?”
叶伏秋的心瞬间扭成了曲痛的形状。
“那时候叶小姐年纪还太小,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十四年前的冬天,在十二月二十六日到第二年的二月初这期间,你父亲是外出打工的对吧,而与之前外地工作状态不同的是,这期间他拒接有关家里的一切来电和短信。”小陈根据调查的情况说:“是因为那团伙的人不许他对外联络,估计连手机也都没收走了。”
“如果是正常的工作,又怎么会两个月不和家人通信呢,如果你不确定,可以问问你的母亲,当时是不是这个情况。”
叶伏秋动摇了,虽然那时候才五六岁不记事。
但是,这件事,在很多年之后父母吵架的时候,被母亲提起过,所以。
是真的。
那时候母亲怀疑他装失踪,实际上是在外地逍遥快活,生怕家人发现。
她责怪父亲根本不顾一家老小,没有责任心。
原来父亲是被迫切断了对外的联系,正处于担惊受怕的威胁中。
“祁醒这件事结束以后,叶坪先生以最快速度逃回了滨阳,”小陈翻看着手机里的档案,说:“但很快,就又离家了。”
“是因为他是这件事里唯一一个让祁醒看见过脸的人,他害怕祁家或者是犯罪团伙顺着他的踪迹找上他的家人报复,于是之后多年,他在家的时间少之又少,工作踪迹遍布全国。”
小陈看着面前撑着额头不肯接受这一切的女孩,心里不禁想:
当初野山,悬崖边的那次救援,实际上毁的是两个人——毁了积极看待世界的祁醒,也毁了从来坦荡良善的叶坪。
这件事,错的不是叶坪。
但扎在祁醒身上最深的那一刀,却也是叶坪的。
叶伏秋扶着额头,刷地掉了两串泪,她颤着手指迅速抹去。
父亲那些年颠沛流离,最后在家的那阵子,也是抽烟,酗酒,夜不归宿。
她回想他坐在餐桌沉默抽烟的背影。
原来,爸爸一直在被自责,恐惧,愧疚折磨着。
可是,可是。
就在几个月之前,她还抱着祁醒,叫他一定要报仇,让那些所有伤害过他的人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