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唔了一声,觉得很神奇,他跟陈词的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就算后天的成长环境不同,也没办法做全部解释。
镜像双胞胎的性格原来可以差这么大吗?
阴雨天气,天黑得很早,陈念玩到鞋子全都湿了,回去房间。
他脱掉鞋袜,穿着荣军院工作人员找来的拖鞋,在陈蔚的卧室里度过剩余的晚上。
陈念给陈词发送消息,说今天在荣军院祭拜了父亲,半天都没能收到回应。
陈词应该还在忙吧,昨天他说遇见了名叫火柴棒的拾荒者,答应要帮对方处理营地的事情。
陈念老早就听说过,回收站附近的拾荒者之间纷争不断,现在陈词要插手,肯定也不是什么小事情。
遗弃郊区也下着雨,不知道陈词的行动怎么样了。
陈念有点担心,又不是特别担心。
他相信陈词的能力,毕竟那么强的精神力,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对付的。
只是雨下的这么大,希望哥哥没有淋湿,别再感冒了。
陈念在食堂里吃过晚饭,就老实地坐在陈蔚桌前,继续看父亲留下的手稿。
忍不住又想到沙弗莱对他说的那些话。
陈念当然知道人需要有目标,但此前他哪有什么资本去追寻呢?发工资之后顶多也就是想给姜叔买点好吃的,孝敬孝敬他。
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在被钢铁封闭的天穹下,只够住下他和姜叔两个人。
如果有条件,谁不想实现自我价值,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但对穷人来说,理想是奢侈品,能过好眼前的日子就不错了。
而现在,他可以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
陈蔚在军校学过绘图,对原初生物形态的描绘相当标准,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绘画,而是尽可能从多个角度,原模原样地复现出来。
跟着沙弗莱上课的那天,陈念在虚拟平上用触控笔画了很多涂鸦,沙弗莱也夸他画的不错。
陈念从小就喜欢画画,家里楼道的墙上,全都是他儿时涂抹的痕迹。
他是不是可以试着做父亲曾经的工作?
陈词的精神力很强,他作为陈词的兄弟,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如果能像哥哥一样得到长期系统训练,也会变强吧。
陈念琢磨着,打开终端的虚拟屏,拿起触控笔,先买了个绘画软件。
他临摹着陈蔚的手稿,在画布上涂了两笔。
虽然大致的形状能够勾勒出来,但陈念的手比较抖,也不太会使用软件的各种功能。
还是得系统的学习啊……
陈念没有着急,这种事儿急也急不来,等到明天和沙弗莱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反正也算是有目标了吧。
今天顺利祭拜了父亲,第一次雨中散步,还住在了荣军院里父亲的房间,更是初步决定了以后的目标,陈念心满意足。
以后他会变得越来越好吗?肯定会吧。
他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哥哥,优秀到让他自惭形愧,现在有了资源,得抓紧时间努力向陈词靠近才行,不然等之后坦白身份,让别人觉得皇子妃的弟弟怎么是这副模样,就不好了。
荣军院晚上会有一些小型活动,供军人们消遣。
陈念趴在栏杆上看大家打球,球场相当热闹,身体上的残缺并没有阻挡他们享受生活。
晚上十点半,陈念洗漱完毕,他锁好门窗,安心躺在陈蔚的床上。
床铺柔软,散发着非常干净的味道,早就没有什么信息素留存,陈念陷在枕头里,听窗外雨声淅沥。
和地下城卧室窗外水滴砸在塑料布上的烦人声响不同,落雨是天然的白噪音,遵循着某种特定的频率,只让人内心更加平静。
晚风吹动林梢,似自然平稳的呼吸。
这确实是方疗养圣地,远离了一切喧嚣,安静到陈念除了风雨声,就听不见其他动静。
很多很多年以前,左腿负伤的陈蔚,也是这样躺在床上,在每个平和的夜晚入眠吗?
他经历过最惊心动魄的战争,突然归于平静,心里又会想什么呢?是想要尽快养好伤重新回到战场,还是珍惜这难得的休息时光?
陈念关上卧室的灯,他闭上双眼,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不用思考如何进一步提升工作业绩,不用梳理今天和众多客人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不用惦念账户上越来越少的余额,也不用担心姜叔日渐虚弱的身体。
全身心地放空,只去感受近在咫尺的自然,以及自己。
意识很快昏沉,半梦半醒间,似有微光透过眼皮,带来微弱的光感。
陈念不是那种稍微有点光和声音就睡不着的人,这一点跟陈词截然不同。
但他仍注意到了不同寻常的光感,奇怪,他明明把所有灯都关上了,怎么会有东西在亮呢?
警惕也好,好奇也罢,陈念抵抗住逐渐深重的睡意,睁开眼睛。
确实有东西在亮。
光源在床边的桌子下,是某种荧光质地的蓝紫色光芒,幽幽亮着。
陈念一下子就精神了。
大半夜的搞这种东西也实在太吓人了吧!
这可是二十多年前陈蔚住的房间,在他离开后肯定经过检查,也一直有专人打扫,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陈念大着胆子,探头看了眼。
好像是桌子下方板面发出的。
陈念躺在被窝里,安静地等了几分钟,光没有消失。
这点光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可情景实在有点恐怖。
外面就是烈士陵园,建筑内还住着那么多军人,阳气冲天,应该不会有奇怪的灵异现象吧?
就连窗外的风雨声都变得诡异起来。
陈念屏息凝神,最终还是掀开被子。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身,像是怕惊扰什么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少年的脚尖先是碰到了地板,被凉意惊地向回一缩,才重新小心试探着,找拖鞋在哪儿。
陈念穿上拖鞋,连外套都顾不得披,迅速且安静地移动到门口,打开反锁的房门。
早就到了荣军院的熄灯时间,走廊昏暗,只留了两盏应急灯。
陈念敲响了隔壁房门。
少年穿着短袖短裤的睡衣,站在走廊上还有点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辰砂位于帕米尔高原,又被海水包围,呈现非常明显的海洋性气候,夏天要等到八月份才会到来,五月算早春,更别说外面还下着雨。
陈念缩起肩膀,用力摸了摸手臂,让摩擦带起热度。
过了差不多半分钟,门在他眼前打开。
沙弗莱睡眼惺忪,显然已经睡着了,又被陈念吵醒。
看到陈念只穿睡衣,手臂和小腿都露在外面,身子瑟缩,有那么一瞬间,沙弗莱仿佛置身于古老童话中的庄园——
瓢泼雨夜,走投无路的少年敲响大门,浑身湿透,嘴唇都被冻得发白,满眼渴盼地仰头看着他,希望能够得到收留。
沙弗莱二话不说,回身拿了挂在门后的外套,披在陈念肩上。
给陈念披好衣服,沙弗莱这才问道:“怎么了?”
陈念裹紧他的外套,压低声音道:“我房间里有东西在亮!”
“有东西亮?”沙弗莱愣了下,“我去看看。”
两人回到陈蔚的房间,透过掩映的门缝,陈念清晰捕捉到了淡紫色的光芒,幽冥灯火般出现在桌下。
有沙弗莱壮胆,陈念没那么怕了,小声问:“看到了吗?”
“哪里?”
这都没看见?
陈念索性关上了房门,没了走廊传进来的灯光,漆黑房间里任何一点光亮都如此明显。
这下总不能再问了吧?
陈念等着沙弗莱说话,alpha却在他身边沉默。
过了十几秒,沙弗莱才道:“是我瞎了吗?”
陈念:“啊?”
这下他彻底不怕了,改为满脑子都是问号:“不是,这么明显在桌子下面,紫色的。”
“我看着什么都没有。”沙弗莱皱起眉头,精神力迅速探向陈念所说的位置,桌子下面……就是平常的压合板啊。
陈念:“………………”
沙弗莱没理由骗他,陈念抬手用力揉了揉眼,松开手,仍然看到那片紫色。
“怪了,可我明明看着有的。”
沙弗莱不再和陈念争论到底有没有的问题,他蹲下身,一只手扒着桌沿,探身到桌下查看。
空无一物。
沙弗莱伸手去摸,他仔细摸过每一寸,平整的触感找不到哪里有问题。
“真的有光?”
陈念语气不免急切:“真的,骗你是小狗。”
他可不想让沙弗莱以为自己在说谎。
沙弗莱:“光源在哪个位置,给我详细描述一下。”
陈念也在他身边蹲下,终于敢近距离去看了。
他探头进去,才发现光源并非某个点。
“是一块板子,长方形的,在你手左边一点,对,再左一点。”
沙弗莱按住陈念所说的位置,精神力直到现在仍然没能探出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