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陈露终于被她软硬不吃的态度彻底激怒,放下狠话:你等着,等我把你的许幼怡抓来,让你死心。这一句话让她一下子绷不住自己,露出担忧与愤怒混杂的表情,如果不是手脚束缚,她早就跳起来把陈露痛揍一顿。但是显然她的举动让陈露意识到,其实严微只有一个弱点,而她陈露本来早就应该抓住这个弱点做些文章的。
陈露走后,严微在担忧许幼怡安全的恐惧中挣扎许久,但等来的不是好消息或者坏消息,而是北上的行程计划。看来陈露还没来得及对许幼怡下手,就接到了去北平的命令。去北平干什么,是有新的任务了吗?严微不知道,严微只知道陈露本人连同严微自己,与数十个荷枪实弹的西装人一起,是被一辆专列送过去的。好家伙,几年不见,是组织发达了,还是她陈露一跃冲天,傍上了什么更强大的组织或者个人?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是难以解决的棘手麻烦。
然后就是六国饭店,这一困又是数周。
如果只有陈露自己,或者只有几个打手,再或者这些人没有那么精良的装备,也许严微会考虑抓住机会奋力一搏,大不了就是恶战一番,拼个鱼死网破。但是对手太多了,装备也太强大了,而她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对拳头,和因为备受折磨而日渐虚弱的身体。求生的意志很强大,但求生的机会却渺茫。严微只能告诉自己,要忍耐,要坚持。一定会有机会的,她时刻都在准备着,只要有一丝转瞬即逝的机会,她严微就一定能够精准抓住,将命运的桎梏撕开一个口子,顺利地逃出生天。
没有想到的是,机会很快就来了,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
那一天六国饭店似乎很热闹。即使严微被囚禁在一个偏僻的房间,也能够听到来来往往的行人走动声以及远处传来的嬉笑喧哗,似乎有什么重大的活动在办,可能是舞会,也可能是宴请。这种情形经常发生,严微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一阵骚动声音由远及近,像是有几个人急匆匆地大踏步跑过来,最后在关着严微的这扇门前停下。严微清晰地听见,外面几个打手在急切交流的声音。
老板有危险,快去增援,人手实在不够了!
可是这边怎么办?
你管她呢,老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都玩完了,你的钱又不是那女人发的!
好好好,兄弟们快走!
噔噔的皮鞋声逐渐远去。门外安静下来。
严微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等的机会可能已经来了。
她抄起床头的emeralite台灯,向桌沿狠狠一砸,灯泡立刻粉碎,露出里面的钨丝,她将那钨丝取出来,干净利落地打开了另一只手上的手铐这几日来,陈露认为看守的人足够多,便仅靠这一个措施来限制严微的行动。显然她很快就会后悔这样的大意了。
严微快速挪动到门前,透过门锁去看,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正在晃动的身影,猜想门外大概还留着一个守门的,不过应该好办。但下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应该怎么打开这扇门门锁上面又加了一道带锁的铁链,如果没有钥匙是不可能打开的。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闷响,然后是什么东西轰然倒地的声音。严微听见钥匙窸窸窣窣地捅进锁中,然后咯吱一声,锁开了,门也开了。
严微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拳冲出去,然后她猛然收住了。她看见了许幼怡的脸。
你果然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个人同时脱口而出。
没时间解释了!许幼怡一把抓住严微的手,趁这个混乱的时候,快点逃出去,出去再说。
也许是太虚弱了,严微感觉自己很轻易地就被眼前这个本应文弱的女作家牵走了。
此情此景,真是似曾相识,仿佛一个命运的轮回。
但想要逃出去显然不是那么简单的。走廊里尖叫声四起,人们慌不择路地逃窜着,时不时有急促的枪声响起。果然经过一个转角的时候,他们迎头撞上两个此前看守严微的西装人。严微一把将许幼怡拉到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其中一人的枪口,在扳机扣动的瞬间猛然向上一抬,一连串子弹如数射向了天花板。对方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感到下巴上重重地挨了一拳,于是眼冒金星浑身瘫软倒了下去,而手中的盒子炮已经如同变魔术一般倒了严微手里。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枪在严微手里,那就没什么事了。
严微干净利落地一枪干掉另外一个,转过头对身后的许幼怡伸出手:走。
现在换严微牵着许幼怡了。
许幼怡看着眼前的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那张严肃又天真的脸,不过几个月不见,严微瘦多了,瘦得原本饱满的脸颊都凹陷下去,瘦得本来就高的身形更显颀长单薄。但是她的神情看起来又是那么坚忍与锐利,立刻让许幼怡感受到缺失了很久的安全感,仿佛那瘦弱的肩膀就足以撑起她的全部天空。
于是她用力回握她的手,内心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坚定。不管怎么说,她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只要她们在一起就足够了。
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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