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循声望去。
晚风徐徐,满树粉绒堆簇,饱满的花夹宛若一串串羽毛风铃,翠碧摇曳中,如有清音妙吟。
一身白衣胜雪的男人,静卧在花枝间,支着腿,慵懒地靠在虬壮的树根上,似玉山倾倒。
他微垂眼皮晲着晏凌,骨节分明的手指按着腰间翠绿欲滴的玉笛,眼眸璀璨,神态兴味。
那一双漆黑沉静的桃花眼仿佛聚拢了阳光,定格在晏凌身上的时候,她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然后一颗心也犹如飘飞的合欢花,落下满地迷人眼的纷乱。
对视片刻,晏凌率先回神,她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可入画的风景,笑了笑。
“这回雁峰居然有这么漂亮的景致风光,一点也不输杭州。”
萧凤卿漫不经心地挑挑眉,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既然觉得此处不亚于小桥流水人家的杭州,何不倦鸟投林?”
晏凌滴水不漏地反驳:“倦鸟阅尽山河万景,对于她而言,新林不如旧林安逸。”
萧凤卿勾勾唇,眼睫遮挡的眼底有暗芒涌动。
晏凌仰视着萧凤卿:“你把我叫出来是做什么?就为了欣赏你当花仙子的境界?”
萧凤卿失笑,笑容风流近妖:“瞧你说的,我这是为了报答你那晚救我的恩情,骊京可没这么优美的景色,不过若是你愿意,我也能再陪你来一趟。”
晏凌没有接腔,收回目光,慢悠悠在原地踱步了半圈,目光掠过不远处升起的火堆还有小几上的瓶瓶罐罐:“我们今晚歇在这儿?”
“回雁峰的日出很美,你不想看看?反正咱们明日上午才动身回京,有的是时间逍遥。”
萧凤卿翻身自树上轻盈落地:“等回到骊京,大概就没这么好的闲情逸致了,我这也算是借花献佛。”
晏凌嫌弃:“这么美的地方,你却拿来烧火做饭,真真是暴殄天物。”
萧凤卿不以为意:“对着美景吃美食,心情只会更加舒畅,阿凌,你太拘泥于俗物了。”
晏凌不疾不徐地跟在萧凤卿后头:“沐星月野炊,听你附庸风雅,我怎么觉着这么别扭呢?”
萧凤卿斜睨晏凌一眼,哼笑:“又在明目张胆地影射我是个滥杀无辜的魔头了。”
晏凌莞尔:“这世上最缺的就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所以宁王殿下当真是物以稀为贵。”
萧凤卿从善如流地接口:“晓得本王是世上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也没看你多珍惜,找你当个王妃还得本王三顾茅庐。”
晏凌再次被萧凤卿的无耻给惊到了,瞪着他:“要点脸好吗?你那明明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算无遗策。”
萧凤卿理直气壮:“谁让本王有能耐,话又说回来,你要是个蠢笨的庸脂俗粉,本王也不会花费那么大气力。”
晏凌撇撇嘴,不再跟这疯子计较。
眼见萧凤卿挽起袖子缓步走到一汪椭圆形的月牙泉边,晏凌不解:“凫水?”
萧凤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还能再无知一点吗?”说着,他话锋一转,意态闲适地环胸而立,眸瞳流荧闪烁,笑眯眯的:“莫非你又想看夫君宽衣解带了?”
这回换晏凌甩眼刀了:“无耻。”
萧凤卿的面容戏谑又温和,他没再跟晏凌斗嘴,转回眼眸,眸子在清澈如镜的水面凝眸一掠,尔后自顾自脱下靴袜,修长手指将白色的衬裤折成寸宽的条形,一圈一圈不紧不慢地往上捋,直至叠到膝盖骨附近才堪堪罢休,随后,他回头看晏凌一眼,怡然自得地下了水。
晏凌恍然大悟,好笑道:“捞鱼?”
“不然晚上吃什么,这儿的鱼特别鲜美。”萧凤卿微微弯着身贴近水面,小半个身体都浸润在清凉的泉水中,他舒适地喟叹:“这活泉的滋味并不逊色于温泉,你要不要试试?”
晏凌垂眸细看,发现泉底果然有数个细小的泉眼,它们潺潺冒着清冽凉润的泉水,有游鱼绕着泉眼欢快地游动,鱼尾巴一甩一甩的,像海中摇开的一丛海藻。
见晏凌纹丝不动,萧凤卿不满地皱起眉:“宁王妃,你可不要坐享其成,下来动一动。”
晏凌抿抿唇,想到曾经在杭州也有过下河抓鱼的经历,三两下就把自己的鞋袜也褪了。
她踩着低岸步伐轻缓地走到泉沿,略略低腰,双手在凉爽的泉水里划了几下,一环环涟漪自她身前波荡开来,她捧着凉冽的泉水挨近脸颊边碰了碰,沁凉的感觉令人精神大振,笑道:“这的确是一处好地方,怪不得你父皇经常来回雁峰避暑。”
萧凤卿不置可否,侧过身去给晏凌捉鱼,他记得晏凌爱吃鲤鱼。
泉水在暮光下泛着粼粼光亮,绚烂的彩霞投射,在泉眼附近泼洒着五光十色的光芒,鱼群在水底活泼地甩动着尾巴,萧凤卿瞄准一条青色的鲤鱼,眼疾手快地握住鱼腹往上一擎,朵朵水花随着他的动作喷溅四射,在阳光下闪耀着透明的水光。
转头一看,晏凌仍旧在不远处用泉水洗脸,她是贪凉的性子,从韶年苑赶到栖霞谷,鬓角微渗汗意,如今见着这凉丝丝的泉水,忍不住就沉溺了,根本没帮萧凤卿扑鱼的意思。
萧凤卿挑挑眉,忽然将那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朝晏凌身上一丢,晏凌猝不及防,被鲤鱼的尾巴甩了一脸水,鲤鱼脱离萧凤卿的潜质,高高兴兴地跳过晏凌的发髻,重新隐入泉中。
鬓发散乱,带着腥味的泉水沾在唇角,晏凌恼怒,低眸搜索片刻,两指准确地插入水面夹住鲤鱼,复又把那条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的鲤鱼再次抛向了笑得直不起腰的萧凤卿,萧凤卿伸开双手不偏不倚地接住再入魔爪的鲤鱼:“王妃貌美,连这鱼都禁不住想要一亲芳泽,比起来,我这个正儿八经的夫君反倒落了下乘,真是好不凄惨。”
晏凌眼波流转,倏地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走到萧凤卿面前,好整以暇地歪头打量萧凤卿:“王爷今日玉树临风,貌比卫玠,尤其是置身在这风光秀美的美景中,当真是人画合一,让人悦目娱心呀。”
萧凤卿眸光一跳,压住嘴角上扬的笑意:“阿凌还是不要随便夸人,为夫都有些飘飘欲仙了。”
晏凌笑颜如花地凑近萧凤卿,潋滟迷蒙的凤眸染上了朝霞美丽的彩光,点漆一般的墨瞳装着萧凤卿的俊脸,萧凤卿能透过她清亮澄净的双眸清晰窥见自己的模样,包括唇畔那丝丝纵容的笑意,他似笑非笑:“阿凌靠那么近,是想亲我吗?”
晏凌大大方方地承认,坦言道:“你长得好看,我想亲一亲你,可以吗?”
萧凤卿凝视着晏凌,晏凌一脸坦荡,他胸腔有悠长的叹息宛转回旋,点点头:“我的荣幸。”
闻言,晏凌笑靥越加娇丽明媚,俯身道:“那你闭上眼。”
萧凤卿意味深长地扫了眼晏凌,唇边一勾弧度,慢慢阖上双目。
他听见夏风拂过岸边枫叶的婆娑声响,缠绵的,缱绻的,盘旋在灿烈如火的枫树上不舍离去。
他也能嗅到女子幽微的体香乘着熏风卷着水香一寸寸侵袭自己,心跳加速,几欲破体而出。
“阿凌,你似乎不太会亲人,可不要把我的嘴咬破了。”萧凤卿表情放松,神态懒懒。
“放心,这个吻绝对叫你印象深刻,欲罢不能。”晏凌的声音夹了点儿笑,清脆又悦耳。
萧凤卿揶揄:“那你可别紧张,就算你技术不好,为夫也不会笑你的,你虚心请教,为夫也能教教你……”
话音未落,眼前骤然一股水气掠面而过,有什么湿淋淋的东西就印在了萧凤卿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