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跟着蔡仁的二档头杨东下意识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刀锋寒亮,直指萧凤卿。
其他番子也连忙纷纷效仿杨东,三三两两地围拢上来,拔刀对准了萧凤卿。
段佐冷哼一声,朝身后看了一眼,跟随而来的北城兵马司的人立刻也长刀出鞘,紧步近前,锋锐的刀尖一致指向杨东这方。
“东厂真是狗胆包天,指挥使乃当朝亲王,你们居然敢拿刀对着他?!统统不想活了吗?”
杨东挎刀而立,面目阴寒:“我们和你们五城兵马司素来秋毫无犯,是宁王先打破了这个平衡,难不成我们还要任人宰割?”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两对人马目光相视间,好似有火花迸溅!
日头极好,萧凤卿眸寒如刀,揪住蔡仁衣襟,持剑的手往下略略一压,抬眉浅笑:“想不到你这没带种的说话还挺有种,你敢不敢再说一次?”
蔡仁脸色冷沉,临渊锋利的剑刃深深陷进了他的脖颈,他犹如置身冰火两重天,内里有温热的血汨汨涌出,外头却有剑锋凛冽的寒气飕入体内,他扣住萧凤卿的手,盯住眉眼透着嗜血之意的男人。
“宁王爷,你果然闲散惯了,这差事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何必因为一时冲动就让自己后悔莫及?淑妃娘娘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她老人家还指望着你,你不替自己想,也得替淑妃想想,你在宫外随心所欲无所谓,她呢?”
蔡仁的暗示很明显,萧凤卿如果继续为难他,不但会丢掉指挥使的职位,甚至会连累沈淑妃,毕竟,这两样事东厂都有能力促成。
萧凤卿神态慵懒,唇角弯起一抹粲然笑意,桃花眼似有晨星闪烁:“威胁本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弄死你!”
蔡仁呼吸一滞,抓住他衣领的那只手改而顺势掐紧他的咽喉,霜刃更是又深了一分。
他惊恐地发现,面对萧凤卿,他毫无招架之力。
“我是、是督主的人……”蔡仁面皮紫涨,喉咙咔咔作响:“杀了我,你也讨不着好!”
“可巧了,我这个人最喜欢先斩后奏。”萧凤卿唇畔的笑容越发璀璨,他俯身凑近蔡仁,嫣红的唇宛如毒蛇的信子般危险:“为了我的王妃着想,你必须死,你说你,整个骊京这么大,你哪儿不好去?为何偏偏来招惹她呢?对不住了,你先行一步,不要担心黄泉路上无人做伴,我很快就送朱桓还有晏云裳过去陪你。”
蔡仁瞳孔骤然一缩,他不可思议地用那双已然充血的眸子看向萧凤卿。
“档头!”
见势不妙,杨东急忙欲冲上前营救,段佐提剑相挡,彼此的人马也齐齐亮出兵器开打,现场顿时一片混乱,百姓们立马做鸟兽散。
晏凌安然伫立于人堆外,她的视线被交战的人所淹没,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她能笃定,此次蔡仁活不了了。
晏瑶鼓着腮帮子:“你怎么不去帮萧凤卿?”
晏凌对答如流:“杀个人还要我出手,那要他有何用?”
晏瑶一愣,随后抚掌大笑,脆声道:“果真是御夫有术,我以后就跟你学了!”
晏凌淡淡一笑,重新看向人墙后。
时间一息一息流逝,正等待死亡的蔡仁气血悉数上涌到了头顶,他眼前发黑,鼻端能吸纳到的氧气越来越少,扼喉与割脉为他带来了双重折磨。
萧凤卿在蔡仁脖颈上开的口子很小,他不会立刻血尽而亡,只会一点点感受着血液在身体中逐渐变得冰冷,偏生他又看不到自己的伤口,在未知的死亡阴影下,他产生了数倍的恐惧。
蔡仁怒目圆睁,死死瞪着气定神闲的萧凤卿。
他并不认为自己用了多么残忍的手段杀人,始终笑容灿烂,明媚的阳光洒在他的眼角,他扬起眼稍,眼底的流光仿若比太阳还灼目。
萧凤卿高大的身躯有意无意往晏凌站的方向挪动几分,他希望能尽量减少晏凌亲眼目睹他杀人的次数。
蔡仁终于彻底坚持不住,喉骨在萧凤卿掌下碎成一块块,他的脑袋软趴趴地往左边一歪。
与此同时,他听到杨东惊呼道:“陆指挥使!”
蔡仁的眼睛立时亮了一瞬,然而,也只是一瞬,他灰暗瞳孔倒映出陆北一半面容,随后,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一片黯淡。
萧凤卿勾勾唇,嫌弃地丢开了蔡仁的尸首。
“宁王,手下留情!”
陆北飞身落马,面色微沉。
械斗的双方人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萧凤卿排众而出,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抬眼望过去,他抱歉地耸耸肩:“陆指挥使来晚了。”
说着,他慢慢让开自己的身体。
脸庞呈现绀紫色的蔡仁扑入了陆北的视野,他面孔扭曲,脖子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撇着,早没了生息。
陆北的心一沉,脸色微变,皱眉道:“宁王,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何必赶尽杀绝?”
萧凤卿没接腔,不紧不慢地走到一家酒肆旁,酒肆的老板刚见过他面不改色杀人的模样,当即满头冷汗地躲到一边。
“你们东厂什么时候能要点脸?”萧凤卿拎起茶壶,微微倾倒,凉白开自壶嘴流泻,他把手伸到下头,慢腾腾地淋干净手背的血沫:“分明是你们东厂仗势欺人徇私枉法在先,还妄图对王妃公报私仇,本王要是不替王妃做主,还算是男人吗?”
陆北紧盯着萧凤卿,冷声道:“事情的始末,卑职已经听说了,蔡仁固然对王妃出言不逊,可王妃不是也没去成东厂吗?王爷就这么把蔡仁杀了,这岂非是存心和东厂为敌?”
“这话本王最不爱听。”萧凤卿踩着陆北的话尾厉声道:“你得庆幸,幸亏王妃她没被蔡仁抓去东厂,否则此事便是告到父皇跟前,本王也要朱桓出面给个交代!”
陆北深呼吸一口气,寒了眸:“蔡仁罪不至死,宁王滥用私刑假公济私,这笔债又该怎么算?”
萧凤卿行止优雅地拭净手,尔后朝晏凌伸去,晏凌抿抿唇,走过去,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掌中,他捏捏晏凌指腹,曼声道:“他冒犯本王的妻子,在本王看来,万死也难辞其咎,倘若今日不是本王恰好撞见了,本王妻子在蔡仁这厮手里有个三长两短,东厂赔的起吗?”
陆北冷冷地看着萧凤卿:“宁王好气魄,既然如此,卑职就带着蔡仁的尸体入宫面圣,问皇上当朝亲王弑杀朝廷命官是否该罪加一等!”
说完,陆北一挥手,他带来的锦衣卫抬步想去抢回蔡仁的尸身。
萧凤卿漫不经心地斜睨一眼,眸光犹如利刃直刺人心,锦衣卫脚步一顿,进退两难。
“呵,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本王还会怕你不成?”萧凤卿懒散扬眉:“把这几个学子还有那具尸首带上,咱们敲登闻鼓喊冤叫屈去,虐杀国子监监生,侮辱国家的栋梁之才,诋毁亲王妃。数罪并罚,本王倒要瞧瞧朱督主这个蔡仁的顶头上司能如何自处。”
段佐等人应声似雷。
陆北额上青筋一跳:“宁王,你到底想如何?”
“是陆指挥使到底想如何才对。”萧凤卿似笑非笑,嘴角翘起:“大家同一起点,同时告状,就看父皇怎么定夺了,本王还真无所谓,杀就杀了,父皇难道还会让本王抵命?不过朱督主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陆北的眸光变幻莫测,自打建文帝在回雁山被晋商行刺以后,疑心病越发重了,朱桓最近也不怎么得建文帝的欢心。
假如蔡仁公然虐杀监生的消息传到建文帝的耳朵,只会加深建文帝对朱桓的不满。
权衡片刻,陆北强压着怒气,劝道:“王爷,俗话说和气生财,大家同朝为官,都是为了皇上效命,没必要为点小误会闹得不可开交,这样闹下去,将来关系也会越加生分,局势只会越来越僵,得不偿失。”
陆北的退步正中萧凤卿下怀,也在他意料之中,他从善如流:“然也,指挥使所言深得吾心,冤家宜解不宜结,蔡仁的事,本王已经自己讨回了公道,那就不麻烦朱督主操心了。”
“卑职多谢宁王!”陆北僵着身子拱手一礼。
萧凤卿大度地摆摆手,以施恩的语气道:“既是蔡仁有眼无珠那便算了,他的尸体就还给你们吧,反正本王留着也是扔乱葬岗喂乌鸦,你拿去好好安葬,做场水陆道场超度他。”
陆北的唇抿得比刀片还薄,他眯眸扫了眼言笑晏晏的萧凤卿,眼底有阴霾悄然蔓延。
待陆北派人抬着蔡仁的尸体离开后,北城兵马司的人都兴奋地簇拥到萧凤卿身边,七嘴八舌地表达对他的崇拜。
萧凤卿对一众彩虹屁都欣然接受,来者不拒。
“好了,你们都去帮百姓收拾烂摊子吧。”
众人领命。
晏凌转眸凝着萧凤卿,低声道:“你杀了蔡仁不要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