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睿王只能放弃狡辩跪地请罪,希望建文帝从轻发落,建文帝当即下旨睿王即日赶赴边关,不得有任何延误!
朱桓也在朝堂之上,见此情景,他唯有冷笑。
……
睿王遭建文帝当朝怒斥,最开心的莫过于太子,消息传到回雁山庄时,太子的眼睛一亮,险些手舞足蹈。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太子在原地踱了几步,喜形于色:“孤等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他翻船的这一天!原来孟家在朝堂上的势力真的比孤想的还要厉害!”
一侧的唐铎不动声色地笑笑,再抬眼时,态度格外恭谨:“太子,还是您神机妙算,您看这睿王,他就是一只纸老虎,没了晏皇后,碰上您这森林之王,他便只能乖乖趴着了。”
都察院的院使是孟老太爷的门生,举报信则是唐铎设计睿王旧部,从其手中诱出的。
当然,此时的太子还不知,唐铎效忠的根本就不是他,举报信得来的渠道也没那么简单。
那是萧凤卿给他的,他只负责把它献给太子。
太子被唐铎捧得飘飘然,可是目光落在唐铎谦卑的笑容上,他的脑子又突然清醒起来。
策反睿王旧臣的计谋是唐铎想出来的,说到底,此次能把睿王逼到边关去,唐铎的功劳也不小。
本来这也没什么,唐铎本来就是他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是天经地义,但是……
太子眸色骤然一深,他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哪里能事事依赖谋臣,长此以往,他的威信岂不是会扫地?
唐铎跟了太子好几年,此刻虽是佝着腰,然而眼帘稍稍往上掀,立刻就把太子的表情变化尽收眸底,他对太子的想法了然于胸。
不由觉得好笑,太子的秉性与建文帝年轻时如出一辙,就连喜好兔死狗烹这一点都一样。
“太子,打铁趁热,咱们赶紧把宝藏全都启出来速速回京,另外,您前些时日为皇上试药,这眼见就快到验收成果的时候了。”唐铎不遗余力地恭维太子:“如今睿王失了圣心,若是蛟珠奏效治好了皇上的病,皇上对您也会越来越器重。”
提到蛟珠,太子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沉吟片刻,斟酌道:“你可曾仔细问过李太医?那蛟珠对孤的身体真无害?”
唐铎宽慰:“太子请放心,属下已经再三问过李太医了,即便蛟珠是前朝宝物,本朝无人听说过,但是李太医绝不敢轻忽太子的健康,他以身家性命担保,蛟珠对太子并无害处。”
太子彻底放了心,转而又想起一事:“潭州的灾民入了骊京,依父皇的性子,肯定要派人去潭州,如果孤自愿请命到潭州治灾,你说怎么样?”
唐铎作势思忖了几息,尔后缓缓摇了摇头,诚恳道:“太子,属下认为您只管留在骊京便可,千金之躯坐不垂堂,您的身份如此贵重,潭州现在都成了寸粮不生的地方,灾民又多,那些灾民倘若知道您是太子,心生不轨怎么办?”
闻言,太子眉目肃然,陷入了沉思。
唐铎忧心忡忡:“他们而今都饿疯了,只怕是一批披着人皮的狼,您万一在潭州有什么闪失,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太子儒雅的面上浮现一丝犹豫:“可要是孤不去,父皇八成会让宁王过去,潭州的灾情迫在眉睫,身份普通的钦差不足以平复民怨,只有举足轻重的皇子才能彰显分量。”
唐铎不以为意:“那就让宁王去。”
“为何?”太子皱眉,深眸里沁着冷意:“宁王现今看似愿意受孤驱策,但我们都心知肚明,他想借着孤的势力对付晏皇后母子,孤也想利用他的能耐为自己尽早立足,目下的相安无事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一旦各自的目的达成,平衡就会被打破。”
“唐铎,”太子脸上的喜色逐渐被忧虑所取代:“这段日子,孤也在不断反思,就这么决定和宁王合作是不是太冒险了?孤真的不想前门打虎,后门进狼。”
太子低叹:“萧凤卿一人已不好对付,他身边还有个杀伐果断的晏凌,身后是兵权在手的卫国公府,孤真怕总有一天会被反噬。”
“太子所言不无道理,不过跟宁王合作是我们现阶段必须做的抉择。”唐铎叹了口气:“世事就是如此,有得有失,一柄剑的双刃能御敌也能伤自己,所以我们最该做的就是控制剑。”
太子挑起一边眉梢:“如何控制?”
“宁王此人心机深沉运筹帷幄,可也有个最大的缺点。”唐铎抚须,高深莫测一笑:“宁王是个极为自信的人,越自信的人越不能接受失败,他韬光养晦多年,一经崛起,必然势不可挡,咱们不若先顺了他的意。”
太子仍是疑虑重重:“潭州的蝗灾非同小可,倘若萧凤卿真的以此扬名立万,那么他将来在百姓中的威望只会越发高涨,父皇也会在更多事情上依仗他,到时……他又做了第二个睿王,那该怎样收场?”
唐铎的眼中闪动着诡谲的光:“欲杀之,先捧之,要驯服一条狼就先得给他肉吃,再狠狠地打,如此周而复始,不仅能消磨狼的斗志,还能把他从狼变成狗。”
“就算潭州能成就宁王的好名声,可潭州只有一个,宁王哪儿来那么多机会洗刷自己的恶名?尝到甜头,就只会越加急功近利。”唐铎玩味道:“他从潭州回来,声望越高,晏皇后对他的杀意就越大,他们鹬蚌相争,我们也能渔人得利啊。”
太子默然不语,眯眼,盯了一会儿阳光下飘动的浮尘,最终点了点头。
沉默片霎,太子忽然突发奇想,自言自语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宁王效命于孤又能把他背后的卫国公府捏在手中呢?”
唐铎眉心一凛,他垂手恭立,并未吱声。
……
“跪下!”
睿王被急召进了未央宫,尚未踏足内殿,迎面便是一声如雷似冰的怒喝。
晏皇后一身华服高居凤座,绝美的容脸蕴着死静的寒气,一双凤眸明亮灼灼,两簇燎亮的火焰自双眼迸射,几乎能把睿王烧成灰烬!
睿王面色沉沉,怔了怔,依言跪了下去。
余光里,走来一角大红麒麟袍。
是朱桓。
睿王攥着的拳头紧了紧。
“萧千宸,从小到大,本宫真是太惯着你了,以致于你如今胡作非为不知天高地厚!”
晏皇后冰冷的声音裹着火团,锋锐的眼神像尖刀戳在睿王身上,瞬间把他捅成了马蜂窝。
睿王沾手盐、铁的事,晏皇后当真不知情。
她总以为这个儿子处处靠她扶持,根本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动歪脑筋,没成想,他还真叫她出乎意料。
假若睿王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但瞒住了萧鹤笙还能瞒住她,那也就罢了,可偏生被都察院给挖了出来,且闹得满朝皆知!
“母后……儿臣知错了。”睿王低垂着头,艰涩发声:“是儿臣利欲熏心又没好好善后……”
“知错知错知错,没用的混账东西,你是在给本宫一错再错!”晏皇后拍着凤座上雕刻的凤凰,怒声打断了睿王:“枉费本宫花了那么多心血栽培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本宫吗?”
“娘娘息怒。”朱桓的眸光落在晏皇后泛红的柔夷上,面露关切:“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言罢,朱桓叹息着看向睿王:“王爷,您若是早就去了边关,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一茬。”
晏皇后冷冷一笑,讽刺地睥睨着睿王:“萧千宸,你被周氏迷了心智,总想着跟本宫作对,你以为本宫让你去边关是害你,你妄想靠自己博得你父皇的怜悯心软从而改变主意!”
“结果呢?”晏皇后眸色如刀:“你一败涂地!正因为你迟迟不去边关,萧凤卿和太子才会翻出你的丑事!既然知道自己手里不干净,就该想法子洗白!”
晏皇后唇边的弧度更显讥诮:“这几日,你一味地讨好你父皇,有效果吗?最后还不是要颜面尽失地被赶去边关?你到底何时才能把本宫的话放心上?”
睿王呼吸沉重,听到晏皇后将自己说得一无是处,他同样怒火攻心,愤然指向晏皇后身侧的朱桓:“有这个心术不正的阉人在母后面前上眼药,母后当然是对儿臣百般不如意!母后,您别忘了,您的亲孙子就是死在了这阉人手上!在您的心中,他难道比儿孙更重要?”
随着睿王的话语落地,内殿立刻被死寂包围。
晏皇后凌厉的凤目寒冽地刮向睿王,语气低沉危险:“萧千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