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脸黑如锅底,心情更加一落千丈,沉声道:“忘不了!不是谁都能有这个殊荣让在下请客的,两位请‘慢用’!”
说完,太子气冲冲走了,脚步沉重。
他仿佛连头发丝都在冒火,也不知是气晏瑶的不识抬举还是气自己白白花出去的银两。
晏凌动作优雅地执起银筷,给自己夹了一只鲍鱼:“这一桌席面,少不了四五百两吧?”
“差不多。”晏瑶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别的没有,银子还能少了去?我专拣贵的点。”
言罢,晏瑶招呼绿荞几个婢女:“站着干嘛?一起来吃,反正没花钱的,你们都来吃。”
绿荞同另外三人面面相觑,晏凌扭头看向她们,邀请道:“过来吃,我和她也吃不完这些,不然浪费了。”
“奴婢却之不恭。”绿荞顺势在晏凌身旁落座。
一桌位置很快坐满,晏瑶叼着半只鸡腿斜眼打量晏凌,含糊不清道:“你气色不好。”
晏凌翻了个白眼:“废话,你也进东厂试试。”
晏瑶的白眼翻得更厉害:“有你这么当姐姐的?说话也太缺德了!”
晏凌冷笑,用银筷指着晏瑶的心口:“你心里何曾把我当过姐姐?感情是互相的,不懂?”
晏瑶不说话了,半晌,她骄矜地哼道:“我有爹娘就好,才不稀罕有没有姐姐。”
晏凌不假思索:“彼此彼此。”
晏瑶的嘴巴撅得更高了。
晏凌没心思哄娇纵惯了的晏瑶,她吃几筷子菜就没了胃口,不适地揉了揉太阳穴。
晏瑶神秘一笑,凑到晏凌跟前问:“你这副样子该不会是有了吧?”
晏凌蹙眉,顺手敲了一记晏瑶的额头:“我有你个鬼,满脑子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装什么纯?”晏瑶咬着筷子吐槽:“男女同房了就会生孩子,萧凤卿年纪那么大了,就不想要个一儿半女吗?现在王府你一人独大,还不赶紧生个孩子?”
晏凌刚想说话,鼻孔一热,有什么黏稠的东西沿着鼻管流淌下来,她低眸,耳畔是晏瑶的惊呼:“你怎么流鼻血了?”
绿荞手忙脚乱地拿出帕子给晏凌擦拭,晏凌收拾干净,扫了眼席面上的菜肴:“看来是我无福消受了,大概最近有点上火。”
晏瑶循着她的视线一看,失笑:“我刚才光顾着点贵菜,倒是忘了要忌口。你刚从东厂出来,身体没调养好,或许是内火旺盛,眼下再吃这些过补的菜不大合适,我再点些素菜。”
晏凌把手帕递给绿荞,鬼使神差的,瞅着帕子上的斑点血痕,她心底隐隐划过一道阴霾。
晏瑶看着晏凌:“说起东厂,沈若蝶那事怎么办?人不是你杀的,可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萧凤卿是一定要给个交代的。”
晏凌摇了摇头:“他还没告诉我。”
“那人心思深沉极了,你可得提防点,如今我也想通了,以前萧凤卿都是在演戏,现在的他才是他真正的模样。”晏瑶若有所思:“也不对,谁知道他的真面目是怎样的,说不定连你这枕边人都看不清。”
晏凌心念电转,没回答晏瑶,不知在想什么。
晏瑶重新点过菜,正准备开吃,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
她立刻眉眼弯弯,表情生动活泼,兴高采烈地扔下了筷子:“沈之沛来了,我去找他玩!”
没等晏凌答复,她兀自蹦蹦跳跳走远了。
绿荞见了,莞尔一笑:“二小姐这性子还真能来事儿,奴婢先前还错认为她很难打交道,想不到她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小女孩。”
晏凌收拢思绪,垂眸朝楼下看去,少女像美丽的蝴蝶扑向了心爱人的怀抱,对于她的出现,沈之沛瞧着很苦恼。
晏瑶却不依不饶,娇俏的脸孔满含笑意,亦步亦趋地跟着沈之沛进了雅间。
“希望她永远是这么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晏凌意味深长地感叹:“人如果真的长大了,快乐也就少了。”
晏凌没在闲云楼久留,午时刚过就出了门。
绿荞道:“王妃,咱们要随处逛逛吗?”
“不必了,直接回王府。”
晏凌踩着脚凳上马车,双眸环顾周遭,不经意搜索到一个极其熟悉的人影。
她愣在原地,疑心自己是否眼花了。
“王妃?”绿萝茫然瞥着晏凌:“您怎么了?”
晏凌面容严肃,秀眉一拧,喃喃道:“我好像看见我师父了。”
“丁先生?”绿荞连忙站在车辕四处张望:“不可能,王妃,您是不是看错了?丁先生都云游四海去了,他哪里可能在骊京现身?再说了,他要是真来了这儿,总不可能不来找您。”
晏凌凝眉:“但我真的看到了,那个人的一只袖管也是空的。”
绿荞不以为意地笑笑:“您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丁先生除了您,在骊京还有什么认识的人?这周边人头攒动的,您肯定看错了。”
晏凌又用目光找了一会儿,依然无果,她终于接受了绿荞的说法,许是自己真的眼花了。
“回去吧。”
晏凌低头上了马车。
马蹄声声,宁王府的马车混入了拥挤的人海,渐渐消失。
不远处,有个卖面具的小摊子。
摊贩催促面前戴着面具的独臂男人:“这位大爷,您倒是买不买啊?”
丁鹏摘下面具,抱歉地笑了笑:“打搅了。”
摊贩脸一沉:“你这人真是的,不买还拿着我面具戴,走走走,一边去,别妨碍我做生意。”
丁鹏默不作声地站到一侧,幽深双目投向了宁王府的方向……
……
回到浮梦园,晏凌察觉气氛诡异。
所有下人都噤若寒蝉,见到她,也只敢恭敬行礼,连大声问一句好都不敢,活像院子里来了恶鬼坐镇。
晏凌心中疑窦更深,快步走到了明曦堂。
还没走近,便听到门内萧凤卿气急败坏的声音:“告诉她无数遍了,让她别再插手孟氏的事,她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本王的?反了天了,这是女则抄少了吗?本王说的话,她能不能有两次是听进去的?气死本王了!”
身后的四个婢女互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
晏凌木着脸跨过门槛,萧凤卿背对着她,依旧在喋喋不休:“人家的媳妇儿对相公言听计从,她怎么就不能学学?每次闯祸都是本王在收拾烂摊子,她还有什么不知足?惯的她!”
白枫的眼尾忽然瞄到了一角青色衣裙,他一凛,急忙咳嗽了几声提醒萧凤卿。
萧凤卿没意会,提起晏凌私自跟太子出城,他就不觉火冒三丈:“你们瞧着吧,等她回来,看本王如何收拾她。”
话落,柔凉的手倏地缠上他脖颈:“你想怎么收拾我?嗯?我愿闻其详。”
萧凤卿的脊背立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