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卿垂在身侧的手颤着,面色极其惨白,唯独一双眼睛黑亮惊人,眼里猩红的血丝若隐若现。
他想让沈淑妃不要再说了,可喉咙就像被无数锋利的碎片堵住了一样,尖锐的疼痛一直蔓延到心脏,鲜血汨汨。
“你母妃主动献身给攻城的将领,将领被她美色所惑,她趁他不察偷拿了城门的钥匙,这才让丁鹏把你带了出去。”沈淑妃冷冷地注视着萧凤卿,眸中有水光一闪而过:“你离开后,你母妃刺杀了那名将领打算同归于尽,可是她失手了,将领不治身亡,他的手下害怕朱桓责罚,于是派人在你父王的遗体面前凌辱她斩断了她手足……”
一记闷雷在萧凤卿胸口裂开,那剧烈的响声令他耳畔一片空茫,把他胸膛里凝滞的血液爆裂冲破,让他整个人此刻只想疯狂地嘶喊。
他抬眸看向沈淑妃,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孔似精美瓷器攀上了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痕。
记不清了,好像是三岁,又好像是四五岁,从那时起,沈淑妃便坦白了他的身世,向他灌输刻骨的仇恨,他还没来得及经历童年,沈淑妃就逼着他一夜之间踏入了成人的世界。
他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怎样惨死的,知道自己的身上背负着多沉重的担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在满是荆棘与黑暗的仄壁艰难独行,他努力地把自己活成一个正常人,可他注定生活在不见天日的深渊。
好不容易捉到一点光亮,然而身边所有的人都在愤懑地控诉他,指责他,逼他举起屠刀。
为了报仇,他杀过很多人,可如今,他只想救下那个最该死而他却不舍得杀的人。
那些满是斑驳血痕的沉重记忆,终于在这个明亮的午后犹如不可逾越的大山压垮了他。
眼见萧凤卿越发颓丧,沈淑妃于心不忍,侧过头,继续道:“我爱慕你父王多年,得知你父王娶了宋芙妍之后,我非常不屑,觉得宋芙妍配不上你父王,误解她是趋炎附势之徒!萧鹤笙下旨屠杀北境的那天,我在景仁宫哭了整晚,我想……当初如果是我嫁给你父王就好了,有靖远侯府的兵权相助,萧鹤笙根本不敢妄动你父王!宋芙妍除了那一张脸,有哪里值得你父王拒绝我?”
“可是,”沈淑妃声音颤抖,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她痛声道:“当我听说宋芙妍是如何帮你父王守城,是如何跟你父王不离不弃,又是如何被迫害至死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我不如她!我沈缨这辈子,没有佩服过哪一个女人,除了你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