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卿一愣,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一点蜷紧,下颌的弧线越加紧绷僵硬,胸腔无声地掀起了一场狂风暴雨,却浇灭不了灼烧的心。
明明一切都是按照他计划进行的,他却只觉得慌乱、惊惧,好像有什么从他的血肉中被生生剥离,再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其他人也都怔住了,他们看着那个孤军奋战的女子,看着她从适才的满腔愤恨到目下的哀莫大于心死,原先坚定的神色都不自觉松动,倏然觉得惭愧。
这样逼迫一个无辜的女人,真的没错吗?
春袖抿唇瞥着神情恍惚的晏凌,再睇向满脸鄙视的秋眉,第一次感到愧疚。
白枫再也看不下去,咬了咬牙,愤然出声:“你们何必苦苦相逼!”
沈淑妃目色沉沉地睨向白枫,白枫梗着脖子,不闪不躲地迎着沈淑妃的视线。
丁鹏同样五味杂陈,身边有死士低声询问该怎么办,他看向凭栏而立的晏凌,眼中风起云涌,迟迟做不了再命其射箭的决定。
晏凌直勾勾地盯着萧凤卿,赤红的双目映着血月格外幽深,她浅浅勾唇:“我想听一句实话,我为你入黄泉、下地狱,你待我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真也好,假也罢,你数次遇险,我也曾数次义无反顾地为你出生入死,你利用我对付我的亲生父母,将我变成枉顾孝道的不孝之人,只怕我死了都要下地狱。”晏凌笑笑,整个人都被浓烈的苍凉包裹:“我做了这么久的傀儡哄你们开心,投入了这么深的情感配合你们演戏,我死了,你还忍心继续骗我吗?”
萧凤卿身形一震,胸口立时炸开撕裂一般的痛楚,他凝着仿若随时能消失不见的晏凌,胸膛碾压过一片酸涩。
不知想起什么,他眸中的犹疑渐渐剥落,像雪后的镜湖,露出了冰封十里的湖面,冷酷又坚硬,任何人都不能窥破冰下藏着的暗流。
“你到现在还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萧凤卿摇头失笑,他长身玉立,一脸漠然:“不曾。”
晏凌沉默了一瞬,忽然抬头放声大笑,笑音犹如碎裂的银铃跌落玉盘,她自腰间扯下那块玉珏重重砸向地面,只听一声清脆琅音,莹白剔透的玉珏顿时四分五裂,其中有一瓣蹦到了萧凤卿脚边。
萧凤卿默然低眸,目光凝滞在那瓣莹润碎玉上,广袖下的手几不可见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