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阳光炽烈明亮,白色的云絮贴在天空,像蔚蓝锦缎上绣着的一朵朵梨花。
清风如梦,两三只蜻蜓落叶似的划过烟波浩渺的湖面,粼粼光波中起伏着零星碎金。
垂柳身姿款摆,一池碗口大小的青莲迎风招展,宛若婀娜纤细的美人在婆娑起舞。
本该是一幅极美的山水画卷,却有一道悲恸哭声像命运的巨掌毫不留情将它撕得稀烂,所有秀致景色都犹如三月的烟雨,一去不返。
“……事情就是这样的,自从知道阿姐的真实身世,娘亲每天以泪洗面后悔不已,爹爹老了很多很多,我听沈之沛说阿姐或许还活着,就偷偷跟着来了西秦……”
晏瑶抱着晏凌泣不成声,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肺都哭出来,先前听朱嬷嬷和涂氏对质是一回事,如今自己亲口复述又是另一回事。
这悲哭里,夹杂着对父母的疼惜,对往事的遗恨,还有自己这一路走来所承受的万般杂绪,更多的,是深深的懊悔还有对晏凌的心疼。
她悔恨自己没能及早叫晏凌一声姐姐,她在国公府享了十五年的福,晏凌却孤苦伶仃地在杭州过了十七年,受尽多少白眼和欺辱。
如今晏凌还落得个双腿残废的下场,倘若是慕容妤夫妻得知,还不晓得要怎么肝肠寸断。
晏瑶悲从中来,从小到大都没这样凄惨地哭过,哭着哭着,只觉手下的肌肤冰凉且僵硬。
她赫然一惊,放开晏凌起身,这才忽地发现,晏凌从始至终异常平静,除了脸色发白,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晏凌保持着纹丝不动的坐姿,双眼凝定在前方,面无表情,连呼吸也没乱过。
“阿姐……”晏瑶又担心又害怕,小心翼翼摇晃她的手臂:“你别吓我啊,阿姐,你怎么了?”
其实晏凌也很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这么大半天,她如坠五里云雾,根本辨不清自己的方向,耳畔有个声音一直在不断地鼓噪,好像说了个特别离奇的故事。
她耐着性子听了几句,是则婴孩被调包导致命途惊变的奇闻异事。
听着还挺有趣,编故事的人颇具奇思妙想。
熟料,听到最后,晏凌的脑子如塞进了一万只蜜蜂,嗡嗡响的嘈音令她脑仁剧烈地抽痛。
原来自己就是那故事的主角,于是那股久违的荒诞感又卷土重来,她像被一场暴烈的雪暴席卷到了漫无人烟的荒岛,海水随时能吞噬她,整个天地只剩下她一人无助而绝望。
她想笑,愣是笑不出来。
她想哭,眼泪早就在这些时日流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