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顺势扶起朱嬷嬷。
朱嬷嬷老泪斑斑:“大小姐宽厚,夫人常说,她能有您这么好的女儿,今生无憾了。”
晏凌眨眨眼,逼退泪意,目光落在朱嬷嬷手上挎着的包袱,包袱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朱嬷嬷将包袱放在桌上,触景生情,心里十分难受。
她偏过头平息片刻情绪,道:“大小姐,这是夫人从知晓您还活着时就开始亲手为您缝制的衣裙,一针一线都不曾假手于人过,她说……您长这么大,连一双她做过的袜子都没穿过,她想好好补偿您。”
“本来先前想送到西秦,又怕您还怨恨她不肯收,故此想等着您回来……夫人专门学做了您爱吃的点心,还在国公府给您亲自布置院落,名字都取好了,就等着大小姐住进去……”
朱嬷嬷心痛难忍,喉咙里响了几声:“夫人她做梦都盼着你们能阖家团圆,结果……”
结果母女重逢相识之时亦是天人永隔之日。
晏凌的心口宛若被冰冷的石磨碾压过,她盯着那些色彩艳丽的衣裙,呼吸都好像被褫夺。
朱嬷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您回来就好,您能活着回来就好,这是夫人最大的心愿……”
晏凌颤着手,小心翼翼触碰面前的衣裙。
它们质地柔软,可对她而言,却重逾千斤。
她定定神,拿起一条绯色的罗裙。
针脚从最初的稀疏到细密,可见慕容妤制衣的手艺确实生疏,她靠着不断摸索才完成裙子。
凝眸看去,罗裙的系带上还有几颗不起眼的血珠。
晏凌眸光一痛,轻轻抚摸那些血点。
朱嬷嬷也看到了,解释:“夫人眼睛不好,经常被针扎破手,这些衣裙都是费了很多料子做出来的,夫人特别宝贝它们,经常幻想着大小姐穿了一定极美。”
晏凌突然想到晏瑶拿给她的那双虎头鞋。
那也是慕容妤亲手所做,她当时却看都不愿意看一眼,任凭它沾满尘埃。
虎头鞋能被弄脏,慕容妤的慈母之心和爱女之意却纤尘不染,厚重得令她无法承受。
晏凌抱着衣裙,心底某个地方像开闸的洪水奔涌而出,那些被压抑许久的感情顷刻间全化作眼泪积蓄眼底潺潺滚落。
她方才还在后悔自己为何要回大楚,眼下却悔恨自己为何要回来得这么迟。
“娘……娘,娘!”
她对着空气凄切呼喊,世上却再没人能应她。
……
十里之外,一路大军急速前进。
战马拔蹄整齐划一踏过草地,草屑飞溅又转瞬即逝,蹄声犹如黄河浪涛腾腾崛升。
萧凤卿一马当先,疲倦的面容难掩焦虑。
常松担心萧凤卿的伤势:“王爷,您要不要歇一会儿?这都连着赶了一夜的路。”
“本王不累。”萧凤卿归心似箭:“萧千宸入了骊京,骊京现在形势紧急,估计太子那个蠢材早不管用了,文武百官迫于军队也不敢有所异议,晏凌带的萧家军不多,万一打起来,局势只怕会更加危险。”
常松心知萧凤卿的担忧不无道理,于是也不再劝他,余光倏地掠到海东青飞来的身影。
“王爷,骊京有消息了!”
萧凤卿单手取下信筒,一目十行看完上面的内容以后,脸色阴寒得宛如修罗。
常松紧张道:“可是王妃遇到了麻烦?”
萧凤卿攥碎信纸,冷声道:“传令下去,不计一切代价拦截睿王的援军,本王要萧千宸这次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