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祺玉看了看手里刚取下来的行头,又看了看落下的门帘子,一句「我去」脱口而出,小声嘀咕:“这哪是唱两段,这是期末考试吧……”
“你还能唱乾旦呢?”江祺枫饶有兴趣地凑过来,伸手拍了拍他刚叠整齐的水袖,玩笑说:“加把劲儿,陪老爷子玩儿高兴这事儿就成了。”
温祺玉瞪了他一眼,倒还真有股子娇嗔劲儿,随即挑帘上了台,陪乔振华老爷子对着空无一人的园子唱起了戏。
江祺枫回想刚才老爷子一直没搭理他,心里不禁犯嘀咕,这时候还是别出去扰人兴致了,于是就在后台听着,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合拍子,小声呢喃跟唱。
或许是当真很久没人陪老爷子过戏瘾了,乔振华拉着温祺玉一段接一段地唱,唱了有半个多小时才停下。
他俩回到后台,江祺枫看眼色给人倒了热茶,笑着夸赞道:“大爷您这唱腔戏韵十足,可见功底啊。”
乔振华这才正眼盯着他打量一番,却是什么都没说。热茶也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只见他走到镜子前坐下,开始卸妆。
江祺枫向温祺玉投去了求助的眼神:这什么意思?不会就凉了吧?
温祺玉躲开镜子确保老爷子不会看见,然后冲着江祺枫又是比划手势又是做口型:老爷子就喜欢戏,你也唱一个让怹高兴高兴!
江祺枫急了:我跟这儿唱戏不是班门弄斧吗?
温祺玉思索片刻,眼睛一亮:你不是会点儿单弦大鼓小曲小调吗,随便唱一段!
江祺枫硬着头皮看了一眼还在卸妆的乔老爷子,眼神愈发迟疑:你确定?
温祺玉回以坚定的目光:信我的没错!
两人眉来眼去这会功夫,乔振华虽然是没看见,但猜也能猜到几分,语气不冷不热道:“在后面背着我干什么呢?”
温祺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凑近前赔笑着说:“嗐,我刚看见您这儿有弦儿,就想说我师哥单弦儿唱的不错,想让他试试弦儿给您唱一段呢。”一边说着,还不忘回头冲江祺枫挤眉弄眼。
第三十九章戏
这么一句话就把江祺枫推到刀尖上了,唱吧就怕唱一半垮掉,不唱吧又怕乔老爷子不悦,他有日子没练过单弦儿了,哪能随便露怯。
还没等他答应,乔振华开口了:“不必,待会儿有你们表现的时候。卸妆要点时候,你俩上前边雅桌等我吧。”
江祺枫松了口气,两人异口同声答应了。
“好嘞……”
乔振华口中所说的「前边雅桌」其实就是戏台下的茶桌,园子里每张桌子都编了个字,雅字桌就在头一排正当间,换句话说就是全场c位。
一楼二楼加起来有三十多张桌子,还有五六十个散座,坐满了就是二百多人。
不过从这桌椅就能看出生意确实惨淡,除了正当间的雅桌像是经常使用的,其他桌椅上积了灰也没人清理。
“老爷子平常就坐这桌,叫上几个老友,私下请戏班子来唱。”温祺玉手搭在雅桌上说道。
江祺枫环视周围,红木雕花的栏杆,台柱上盘着五爪金龙,陈旧的幕布上绣着云纹,屋顶横梁上装饰的大红灯笼古韵十足,这么好的园子荒废着,他都心疼。
“你联系老爷子的时候说清楚来意没?”江祺枫靠在椅子上,歪着脑袋凑近温祺玉耳边,小声问道。
温祺玉点点头:“都说了,等怹出来吧。”
等了十来分钟,乔振华手拿茶缸走出来了。
“来吧,说说你俩这事儿。”
两人听见声音,顿时停下了嘴上的闲话,挺直腰背正襟危坐。温祺玉正要张口,就见他抬手拦下。
“你们俩谁负责谁来说,至于看谁的面子谁的人情,我自会算进去。”
温祺玉只得扭头看向身边人,这下让本来打算全程旁听的江祺枫慌了神。
他不是没见过谈生意的场面,但他确实是头一回亲身上阵,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当,事关前程啊……
再三斟酌,他终于硬着头皮说:“想必您已经知道我们师兄弟二人的来意了,我人微言轻不敢说是与您谈合作,只是您这好生生的园子,该物尽其用啊。”
乔振华这会儿还算是和颜悦色,但目光始终带着一丝玩味:“你的名声可不大好,我凭什么跟你合作?”
这话乍一听像是拒绝了,但仔细分辨还是能听出语气上挑,是在试探他江祺枫的能耐。
江祺枫笑着反问:“您常听戏,那您听的究竟是戏中悲欢,还是戏外漫谈?”
乔振华道:“那可不一样,我听的是戏,你说的是相声。”
江祺枫又道:“都是曲艺,都是老祖宗留下的艺术,何必分个高低贵贱。再说咱们相声上台也分角色人物,台上说的俱是戏言,大褂长衫或西装革履视为戏服,怎么就不算是戏了?”
这一番话是唬住了乔振华,思来想去竟然真不知道怎么反驳他。
片刻之后,乔振华脸上玩味的笑意更甚:“就算你言之有理吧,这么多京剧班社在这儿都没能回本,何况是你?我没记错的话,如今相声行可只剩两家吃得饱饭。你,干的过他们?”
“您不妨听听咱们有什么。”江祺枫轻笑一声,不卑不亢道:“我跟祺玉师从曲阑社班主张修明,刚拿了「万象归春」总冠军,这功底您大可以放心。知名度不说有多高吧,上过首都卫视春晚,连续登上过热搜,演出也能有百八十个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