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看看你温小姐,你还是春色摇曳,你还有很多大好时光,你有什么不满?
年轻啊。
年轻。
在痛苦中用力的舒展再蜷缩,束缚或是挣脱。
年轻的生命。
……
“阿瑶,爸爸工作上还有一些事情要忙,我给你请了护工阿姨,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给爸爸打电话啊……”
“我知道,放心吧。”
“哎好。”她父亲上前来抱住她单薄的身躯,紧紧的,“你可千万要好起来啊,爸爸,爸爸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她笑了笑伸手回抱父亲,拍了拍他宽厚的臂膀,“去吧,去吧。”
父亲走了,房间里变得寂静,隔壁床的女人蜷缩在床上背对着她,这才开始悄悄的哭泣。
她侧头看她一眼,只见她肩膀抽搐,抖个不停。
她接到了陈跃的电话。
“陆瑶?”
“我在呢。”
“我明天休工,一起去吃个饭吧?抱歉上次说要去陪你逛商场,我临时有任务……”
她笑了笑道,“没事啊。”
“怎么会没事,明天吧,明天我一定没事,明天我们一起。”
陆瑶默了默。
“不了,明天我有安排。”
对面的陈跃也有些沉默,他不知她是不是生气还是真有安排,只能再邀请她一遍,“真的吗?你在哪呢,要不我去找你,你吃饭了吗,出来走走吧?”
陆瑶没说话,突然房门打开了,进来一个男人,提着花和水果篮。
那原本躺在床上哭泣的女人立马坐起身,那男人被她这样激烈的动作吓一跳赶紧跑过去。
“你慢点,我这不是来了吗……”
另一头陈跃听到男人的声音愣了一下问她,“你没在家?”
“嗯。”她对陈跃道,“跟我爸在医院,很快就要回去了。”
“怎么又去医院了?我去找你!”
“不用,我回来复查,我爸在这,你别来,我就要走了。”
“……你是不是骗我?”
陆瑶笑了,“骗你做什么?有什么好处?”
陈跃没吭声,好半响他说,“你在哪,还是原来那个吗?我就在门口看看你,看到你我就走。”
她不说,只是无奈道,“明天,明天我们见面可以吗。”
陈跃又是好久没说话,她问他,“你不听我的话了?”
“……你发誓,你不是骗我。”
“我发誓。”
话说到这,他才断了念想,选择信她。
他们明天就会见面。
挂了电话,陆瑶靠在床上,将手机扔到一旁。
隔壁床的那女人哭的不能自已,也不怪她,这病第二次复发,基本上就是治不好了,没几年活头。
陆瑶看着他们,那人似乎是她的丈夫,他一边把花放下,一边安慰她说,“没事,没事,你别怕呀老婆,你就好好,你放好心态,听医生嘅话,接受治疗,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得、那得花多少钱啊……”
“哎呦,你怎么还想这些啊,那钱那都不是问题不是告诉你了吗,等你好了啊,我再带你去游泳,看山,看海去!”
那女人还是哭,她男人抱着她说,“唔好喊啦,你别放弃了,我不能没有你啊。”
他俩抱着哭了会儿,她就在一旁看着,不知为何她难共情这一幕,也不觉悲伤。
那女人突然来了劲头,她抹了眼泪说,“我一定能行!”
她说,“我不放弃!一定能战胜病魔!”
那男的抱紧她说,“对,对,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为她削苹果,他说,“一笑烦恼跑,二笑怨恨消,叁笑憾事了……”
陆瑶缓缓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他们终于安静了……
不是,不是他们安静了,是她。
耳边又开始“滋滋滋”的响个不停,她感到恶心,呕吐,她猛地站起身冲到卫生间去!
里面传来呕吐声和水流声。
像是灵魂托着厚重的载体,眼前是一片浑浊,有什么卡在她喉咙间,有什么含在她眼睛里,有什么藏在她身体里,要将她,将她击碎!
她削瘦的身子匍匐在地上,蹦成一条直线,像是悲鸣的幼兽脆弱的喘息和抽泣都隐没在空气里。
许久,许久,她才有了气神儿,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来,镜中,是她的模样。
好半响她笑了,泪水滚滚落下。
“生存,对有些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反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快乐还是痛苦呢,我早就已经分不清了。”
“或者说,我到底是否真实存在这世界上呢?”
她可能早就死了,死在与谢沛相遇的那个雨夜里,自那之后,她只是自己的影子,日复一日的做着曾经的自己……
第二日。
陈跃等到的是南山医院的报警通知。
好多好多人,站在楼下。
他的大脑再叫嚣着,他的腹部因为用力不停的舒张收缩着,嘴里,泛着的是连绵不断的苦涩,心里痛了,身上也痛了。
她说,明日咱们就见面了。
他发了疯,不要命的跑,汗水似雨水,可在他赶到那处之际,只听得一声枪声,紧接着那道白色身影便如坠落的白鸟一般,径直落下。
‘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
‘梦里我好像跳了楼。’
‘是吗,那我也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接住了你。’
好似有“咻”的一声。
是的,她落了。
不,也不是,是他的心落了。
四分五裂,中间喷薄,流淌出的是玫瑰色……
后来,后来。
他收到了一封信件,里头是一张照片。
少女的裙摆撑起的是黄昏的温柔和落幕。
你瞧啊,你瞧,她笑得那般娇娇模样。
她说,我有病,我就要死了,没得救了,他这样好的人,我有什么能留给他的呢。
感情变成烫手的宝藏,这世间不是每一份爱情都可以变成解药的。
‘你可要好好活着,以后再娶个好姑娘。’
他这一辈子,身躯奉献与国家疆土,可他这颗心是想与她牵着的。
模糊的眼前,他只瞧着那姑娘好像还坐在他对面举起一杯水对他说,‘下辈子,我做个正常人,你我再……’
算了,算了,就连这话也没说完,她的模样就破碎了。
当天夜里。
温宁看着电视里播报的新闻,宋岭站在她身边看她一眼,见其眉目淡漠,他嘲她,“冷血的女人,倘若以后我死了,你是不是也这样?”
她没作声,只是站起身去了阳台点上一支烟。
宋岭隔着远瞧她,抿了抿唇没在上前去烦扰她,她想抽今夜便任由她去吧……
“少女开枪后自高楼坠下,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离世,她才二十五岁,本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让人惋惜……”
“阿良,该走了。”
他抬头,拆下手里血渍的手套。
“咔”的一声他将前头的收音机关闭……
在钢筋混着水泥的城市里,每个人,每一个人,都在为了一片净土去拼命。
年轻啊,年轻。
在痛苦中用力的舒展再蜷缩,束缚或是挣脱。
年轻的生命。
PS:陆瑶有病一早就铺垫了,因为长期治疗她的脸色始终都是苍白,她有一颗疯狂躁动的心却无法被单薄的灵魂托起,她对病房里的夫妇无感是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继续活着,离开是她自己的选择,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更不是因为谢沛,她对谢沛是一种追求,根本谈不上爱情,她对温宁是产生了一定影响的。
关于陈跃,她想去爱陈跃,却没法爱上陈跃。
人生真的有下辈子吗?不知道。
那么只能愿陈跃以后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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