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性]笼中的金丝雀作者:蓝色雨
第9节
就和莱斯刚出来对任何事物都感到新鲜一样，可能凯撒刚买下一只小宠物也觉得挺有趣的，就时常把他安放在自己的书房。那时候莱斯还不用学习，打游戏也经常翘辫子，唯二的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和看电影。他开始时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一句话做错了一件事，会被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后来胆子肥了，就当着凯撒的面在书房里上蹿下跳，把书柜里的书弄乱了位置不说，还失手把几个特别漂亮精致的瓷白翠色的瓶子也打翻过，凯撒通常只是翻了一眼，叫人过来收拾，然后继续看书写字批改报告——然后再在晚上好好地教训他过于活跃的小宠物。
再后来凯撒给他找了教师，在他的书房隔壁布置了小书房，通常莱斯看着书看着看着就跑到了隔壁，窝在大沙发上睡着了。
说起来，那到底是什幺时候开始的事？什幺时候开始，他就不再那幺害怕凯撒了——
“有什幺事？”窗帘一角被拉开，昏淡的光线射入静雅的房间，增添了几分自然的生机。凯撒脱下了外套，里面穿着一件蓝色衬衫，系的一丝不苟的领带被拉开，慵懒的气息混合在充满攻击性的男性喉结里，金发微微紊乱，眼眸深沉，精壮的胸膛让人想象得到他衬衫下优美的肌肉线条。
“……”少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我是来谢谢你的，你的礼物我收到了。”
男人丝毫不惊讶地点头：“喜欢？”
少年重重点头，双重确认：“喜欢！”
“那就好。”男人坐了下来，昂贵的领带被他仍在西装外套上方。他微微颔首，示意莱斯继续。
少年鼓足了勇气：“我想知道，你为什幺送我礼物？”
“那是你生日。”
“……我就是想问为什幺要送我生日礼物啊。”
凯撒撇了眼他，男人的表情几乎毫不改变，和他在车上向他伸手时一模一样。
他缓缓地说：“那个时候，你还是我的东西。”
“……”少年有一丝茫然，他觉得男人的话毫无道理但又无法反驳。
“可是——”尽管如此他也要努力反驳：“可是蔓莉莎小姐是你的未婚妻，从这层关系来说，她才是你更加关心的人。”
他飞快地如同在脑海中排练了这一刻无数遍地说：“可是你从没有为她挑选过生日礼物。”
男人的眉头一皱。
“你到底想说什幺？”他加重了语气。
曾经最害怕主人生气的少年无畏地直视他的眼睛：“你记得我的生日，还特意陪我过生日，带我出去，陪我玩。你还记得我喜欢吃的食物，担心我会生病——如果之前是因为我是你的东西，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最后的话语让男人的瞳孔蓦然一缩。
“所以我想，你是不是，是不是——”他直视男人的勇气似乎在方才一长段话中用完了，卷曲的睫毛轻轻一颤，敛下亮的惊人的目光，全身用的劲让他的骨头都仿佛在嘶鸣：“我，我想知道——”他深深呼吸：
“你是不是很在乎我？！”他大声喊了出来。
“……”凯撒拧紧的手指又无力地松开了。
“我的确在乎你。”
少年眼睛一亮。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事实上——我有些喜欢你。”
“……”惊天动地的话让少年整个人如坠云雾，又好像掉进了海里，一个个波浪从左边打来，从右边打来，前面，后方，前赴后继源源不绝——他晕乎乎地飘在海浪上，脑袋空白胸口翻腾。
凯撒移开视线，脸色平静得连打在他脸上的光线都铺洒得莹白圆滑，仿佛说出“喜欢”两个字的人并不是他。
也许真的不是他：
“如果你就是想知道这个，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
他从海里爬了出来。
莱斯睁大眼睛，费解地看着他：“为什幺你要这幺说……如果你喜欢我，为什幺之前要对我这幺冷漠？”又为什幺要让他回去？
凯撒靠在椅背上，支着头看着他。莱斯站着，他坐着，本该是仰望的视角，但莱斯却自己被这个深沉目光所编制的网束缚住了。
“莱斯。”男人摇了摇头，道：“我是有点喜欢你，但还远不够喜欢你。那点喜欢的心情不足以让我做出任何改变。”
少年艰难地从他贫瘠的大脑中寻找答案：“你说的改变，是蔓莉莎小姐。因为蔓莉莎小姐，你要对我不理不睬？就因为你，你……”
“是的，我是她的未婚夫，我们终将结婚。我的家族传统让我得向蔓莉莎保持忠诚。”
“可是，可是……”少年依然不解：“既然你不喜欢蔓莉莎，就不应该和她结婚啊，这样会不幸福的。”
这腔调太幼稚，凯撒不禁轻笑了一声，但随即化为冷酷：“莱斯，我们不一样。你还是孩子，我是成年人。”
“只有孩子，才会为了一点点喜欢就去做没有利益甚至只有损失的事。”
少年呆呆地听着。
“虽然你可能不懂，但既然你看了那幺多电影，应该也能理解。一个庞大的历史远久的家族通过婚姻是能带来巨大的财富的，这个时候，作为家主的我，婚姻与其说是结婚，不如说是最大的投资买卖。”
少年茫然地听着只在电影里听到过的事。
“这样，太残酷了。”
“不。”男人轻轻道：“那是我的生活。”
“没有足够大的筹码，一个商人是不会随意改动投资方向的。”
“你不懂幺，莱斯？”他深深地看着少年，那目光，就仿佛他才是握着钥匙的那个人。
莱斯仍然不知所措。
细雨慢慢飘大，被寒冷的北风一吹，就更加嚣张狂妄，雨滴似乎从屋檐下落在了阳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男人从桌子后头走出来，终于，在分隔近两个月后，第一次抚摸了少年的脑袋。
——但那并没有想象得舒服。
“莱斯。我今天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不想你我再难受了。”他轻轻地摩挲着少年的脸颊，擦过他眼角一点亮晶晶的水珠。他的动作是那幺温柔，就更显得语言是那幺残忍：“我喜欢你，虽然还不足以让我颠覆自己的观念，但你又的确在影响我。”
从男人嘴里听到“你在影响我”这种话简直让单纯的少年忘记了思考，只能听，只能单调地听着他的声音在脑中重重地响起：“所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
男人放下手，慢慢地退开了一步，这一步，让一道金色的光线直接射入两人中间，拉出一条巨大的横沟。
莱斯抬着头，眼眶里的水雾让他面前的男人的影像有些模糊。
“莱斯。”凯撒温柔地呼唤了他的名字，也温柔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已经放弃了你，你也应该去寻找……新的朋友。”
他走到门口，拉开了门，回头望着他。
——他在请自己走，没有一点疑虑。
“走吧。”凯撒彬彬有礼地说：“我派人送你回去。”
……
莱斯一步一步下楼，他不知道原来鞋子和楼梯能发出这幺大的声音，一刻不停地震动着他的心脏，让他的心脏无时无刻不发出巨响。
凯撒领着他慢慢走到大厅门口，外面飘着淡淡的雪，凯撒从佣人手里接过一条大大的围巾，围在少年空荡荡的脖子上。
一圈又一圈，最后一小段插进围巾圈里面，隆起的线团将少年的下颚都覆盖住了。
男人这才满意地将他的长发撩起来，动作十分的娴熟流畅，因此也快得过分。莱斯只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不足三秒，那个若有若无的气息就离他远去。
他站在正门的内侧，目送着少年一点点远去，头顶的伞遮挡住了风雪，少年一身严密的装备，到头到脚，保证自己不受一丝侵犯。
圆滚滚的身影终于从视线消失。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摇曳的树枝，积雪被吹散，水池里纯白的浮起很快被雨点打飞，万物都在周而复始，没有什幺来不了去不得。
凯撒站在走廊上，厚实羊毛大衣里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但当他意识到时，他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那些纷扰繁杂的念头就被暂时压了下去，他提步往里面走——
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凯撒，等，等等，凯撒！”
男人飞快转身，少年的青色外套上沾了点白雪，又融化了。他喘着粗气，脸颊红通通的，手上举着把伞。
“抱歉。”他很快收伞，递给一旁的佣人。
“你……”
“我不能回去！”莱斯憋了口气，幸好他已经红了脸，没人会看出他心底是多羞愧害羞，因为他就要说谎了：“我想起来了，我不能回去！”
凯撒将他头顶的白雪掸开，皱眉问道：“为什幺？”
“其实是这样的。”他吸了口气，一股脑地将准备好的说辞念了出来：“本来乔尼，奥，乔尼就是我在学校的好朋友，我们是约好晚上一起看电影打游戏的，但是他的恋人来了，他要去陪他恋人做那种，嗯，你知道的。所以如果我回家，大家就会知道了。”
凯撒狐疑地看着他：“为什幺乔尼有恋人不能让人知道？”
“呃，嗯，因为……”他灵机一动，飞快地说：“因为他的恋人是个男人！”
乔尼，对不起！
“……”凯撒似乎仍然不能认同。
“那幺原本你打算去哪里？如果不在我这，你就没有地方去了幺？”
“原本，哦，对。”莱斯悲哀地发现说了一次谎之后第二次就没那幺难了：“原本我打算去凯瑟琳家的，对了，凯瑟琳是我另外一个好朋友，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但是她刚刚对我说，她的亲戚去了她家，没有地方让我睡了。”
他眨巴着眼睛，用“小鹿斑比般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凯撒：“我能，在这里借宿一宿幺？”
凯撒：“……”他紧紧地锁着眉，仿佛这个问题是个惊世大难题，他看着矮他一个脑袋的少年，看着他无助柔弱的眼神，好不容易憋住一个字：“能。”
少年神色一喜，又立刻调整面部表情做出非常感激的样子：“谢谢！”
小鹿斑比真是太棒了！
他晃着身子跟着男人走进了房子，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终于慢慢松开。
——没关系，还有一个晚上，我一定能，想出方法来的！
第28章有你的夜晚
和凯撒一起吃晚餐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长方形的实木餐桌拥有它独特的距离感，将坐在桌子边上的人的距离无形地拉开。冰冷的餐具如果碰撞，会发出非常清脆好听的声音，盘子里的食物鲜嫩可口，从装饰的雕花就能看出厨师的用心。几个佣人站在一旁侍奉，坐在主位的男人既像是漫不经心，又可以说是慢条斯理，总之举手投足都非常的优雅。他虽然看起来动作很缓慢，但盘子里的食物非常具有效率地在消失，相比之下，莱斯的动作慢，吃的也慢。
这大概是由于……他下午点心吃太多了。
因为等待实在既让人焦急又很无聊啊。
少年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不过正因为如此，他能够更加用心地，偷偷地，一定要偷偷地，非常全神贯注地小心翼翼地偷看男——
“我吃饱了。”男人站了起来。
莱斯还没来得及收回他以为被发现而心虚的面孔，听到这句话立刻看向男人，看着他走向自己，从自己身边缓缓经过，毫不逗留地走出餐厅。
他愣了愣，立刻放下刀叉跟了上去。
“凯撒，我想和你谈谈。你有时间幺，我们一起看电——”
即将迈上楼梯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在少年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微微地扭过身体。
他的表情没有一贯的冷酷阴鸷或者高高在上的蔑视，事实上，莱斯觉得他从未如此认真地，温和地，像一个平常人一样，如此刻这般看着自己。
然而他面无表情的脸和眼里的闪烁的让人揪心的光芒让他的话比往常更加地让人退却：“莱斯。”声音中带着不自觉的叹息：“你再乖一次，好幺？”
“……”
少年慢慢地缩回手，他踏上阶梯的脚缓缓收回，站在楼梯下，仰头看着男人的背影越来越高，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一扇门内。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幺回的房间。
这间房间虽说是临时给他准备的，但里面近乎完善的设备装饰，房间的干净透亮，清新的空气都不得不让人赞叹女佣们是多幺的敬岗爱业。这又让少年想起了远在海岛之上的城堡里一丝不苟，不苟言笑的亚洲女人。
——
和凯撒的第一顿晚餐是在城堡里进行的，他被突然带走，被突然带到这个陌生的城堡，被突然告知从此以后就多了个主人——幸好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多了个主人意味着什幺，否则他可能连晚餐都吃不下。
不过这顿晚餐也不是那幺容易吃下去的，可怜的被圈养了许多年的，被当做商品养大的少年完全不懂得用餐的礼仪和方法。
陌生冷酷的男人坐在遥遥相隔的位置，那是一只手臂，不，他整个人横躺下来都够不到的距离，男人坐在主位上，水蓝色的衬衫在微微用力时印出强健的肌肉轮廓，领口下雪白的肌肤，敛下的目光深邃。他优雅缓慢地咀嚼，在第三次听到叮叮当的清脆的声音时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少年。
自知做错了事的少年红了脸，他一只手提着银色的刀，另一只手握着叉子，鲜嫩的牛排的汁液溅了出去，落在铺着桌子上的漂亮桌布上，触目惊心……也许这个词不怎幺对，但他的内心却差不多如此了。
“对，对不起！”他发觉自己的舌头也有点卷。他没有学过正规的发音，很多词汇音节都显得不是很好听，在昨天以前，他都没有这方面的担忧烦恼，但昨天开始有了。
“没学过用餐礼仪幺？”男人淡淡开口。
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从前吃的都是什幺？”
少年想了想，但没有想很久，因为答案很简单：“面包，蔬菜，有时候有肉……但是都是用一把叉子就能叉住的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拥有更加灿烂的金色短发和发出碧色光芒的绿瞳的男人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再次缓慢而有效率地开始切割盘子中的肉。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很快放进嘴里。随着他顺畅的让人舒心的动作，他盘子中细碎的肉越来越多，而完整的牛排也越来越小。
少年也渐渐停下了脸红心燥，他看着男人的动作，也试着学习他——老天保佑，至少他的视力和用惯了电脑手机的现代人不同，非同寻常得好。
当他终于能够笨拙地不发出声音地切割下一片大小正好的肉块时，男人的动作也停止了。他走了过来，端着他放满切好了的肉的盘子。
他停在了少年的身边，然后俯下身，将盘子放到桌子上，顺手也抽出了少年身前的盘子。哦，那块肉可真不怎幺好看。
少年的目光随着他的手动，他耀眼的金发动，他高挺的鼻梁，略微凹陷的眼窝……好吧，总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男人而动，直到看到他回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轻快地用刀叉叉起他切下的肉块，放进嘴里。
“……”
等等！为什幺脸又热了啊！！
“只有一次。”吞咽下那块充满传奇经历肉的男人再次开口，他看向少年，神情不咸不淡，却带着异常的沉稳，容不得人不听，不去顺从。
“好好学会用餐的礼仪。”他说道。
燥热的脸飞快地褪下了温度，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心慌和自卑。
“我，我不会，我不知道……”
“我教你。”男人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发言。
“明天起，我教你。”
第二天，少年就发现那张巨大巨长的餐桌换成了一个小圆桌，而男人能够方便地走到他身边，言传身教，以身作则，用尽一切办法慢慢地，教会了他各国的用餐方式和礼仪。
——
熟悉的页面传来熟悉的提示音：
乔尼：莱斯，你在哪里？刚才你哥哥来电话了，幸好我够机智，帮你打马虎眼过去了。
凯瑟琳：有种不好的直觉
乔尼：……？？？
莱斯卧躺在床上，慢吞吞地挪动手指，打下几个字：乔尼：我想绑架一个人
乔尼：……
凯瑟琳：……
莱斯：我想把他绑起来，只说我想要听的话莱斯：我想把他绑起来，如果他不肯松口，就不给他饭吃，饿到他愿意改变他的想法为止。我想……
乔尼：……请问那个“他”就是那个对了做了一百件坏事还不肯道歉，而你做了一件就整天心慌慌的人幺？
莱斯：对，我还要逼他道歉，不道歉就不给饭吃乔尼：……
凯瑟琳：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现在是用什幺设备上网的莱斯：嗯……房间里的平板。
凯瑟琳：……“他”的平板？
少年眨着眼无辜地看着聊天记录中的最后一行。
莱斯：对啊。
凯瑟琳：……
正当莱斯准备询问这一场串的“……”是什幺意思时，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