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布告写得够大白话了,希望不会有人耍小聪明,故意等在从东原府往北的路上。
作为兵部的一员,魏时本来的职责应该是负责管理这些士兵的,但是作为新记账法的提出者,魏时被太子安排去负责登记这事儿。
照样还是表格,清楚明了,方便查找。
这么多的流民,但是负责登记的只有魏时自己,后边跟着的十几个官员,都是负责查找户籍的,一府的户籍,哪怕是按照一州一县分的清清楚楚,找起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事儿。
尤其是这些流民各地的都有,这个县的,那个村的,根本就没什么逻辑规律可言。
所以魏时这个下笔的人并不是很累,毕竟他并非是一刻不停的在那里写,总是要等人把户籍找出来。
流民里头很少有单独一个人的,不是说拖家带口一大家子,但基本上都有亲人作伴。
这在户籍上一查就能知道,而在登记的册子上也都记录着呢,方便管理说的就是这个,身家底细都在官员这边儿可以查看,本身对于流民来说就是一种制肘。
谁还能是天生地养出来的,总有亲人朋友吧。
东原府的人口统计在户部那里,将近有五十六万人,但这些人里也不全都是灾民,底蕴足的人家还不至于到饿肚子、没存粮的程度,又有产业在此地,自然是不会搬迁到别地去。
还有一部分流民早就已经走出东原府了,涌进京城的那么多灾民里,应该有一部分就是东原府的,京城有其他地方,肯定也有,说不定已经有人往北边去了。
整整十日的功夫,被登记在册的流民只有十一万人。
得,就带着这些人走,对于剩下的人来说,也算是减轻了负担。
从东原府往北走,到未受灾的地方,跟往南走比起来,其实要更近一些。
但是再近,带着这么多的人,又都是流民,身体不好,没有马匹骑,没有马车坐,只能步行。
这速度就可想而知了。
光是做饭都得费老鼻子劲了,那么多口大锅同时煮,都是粥饭,里边什么粮食都有,杂七杂八的能吃就行。
厨子全都用起来了,官员们也没什么好讲究的,除了跟灾民用的不是同一口锅之外,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就连太子也不例外。
有的粗粮糙到咽下去都拉嗓子,可照样也得吃,总不能把这些东西挑出来,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浪费粮食,那是要遭天谴的。
魏时是头一次跟太子面对面坐在一个地方吃东西,明明两个人之前也没什么来往和交情,论官职,魏时在这里头更不能算是高的。
可好像什么事儿,太子都更喜欢安排他去做,连用膳都能凑到一块去。
大抵应该是因为他跟太子是……同龄人吧,同一年出生的,他十九岁,太子也是十九岁。
喝着极为简陋的粥,魏时不免有些庆幸,自己也算是有先见之明,来的时候准备了不少的肉干,不然的话,光靠这些粥,是真吃不饱。
太子和其他的官员应该也有准备吧,出行要带的东西,除了日常用品之外,就只能是吃的了。
太子的碗筷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碗是明黄色的,花纹精致,筷子是银色的,应该是用银子做成的,吃东西的同时还能验验毒,也算阔气。
这么精致阔气的碗筷,吃的却是糙米粥,看着太子从容淡定、一点都不为难的样子,魏时也是挺佩服的。
他一个小官宦家的庶长子,吃起这样的粥来,都觉得有些难以下咽,人家天潢贵胄,看起来倒还是没什么负担的样子。
许是注意到了魏时的打量,太子还颇为贴心的解释了一番,“孤幼时也吃过糙米饭,跟这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这话魏时是信的,因为在吃完一碗糙米粥之后,太子又让人去盛了一碗。
说实在的,十八九岁正是能吃的时候,所以太子连吃了三碗糙米饭,也不能算是让人特别惊讶的事儿,让人惊讶的地方在于,太子可能真没打算私底下下开小灶。
魏时捏了捏荷包里的牛肉干,不太确定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带了吃食,或者是只有他一个人带了耐存放的吃食。
虽说没有‘见面分一半’的规矩,可是瞧着已经连吃了三碗糙米粥,好像还不觉饱的太子,魏时忍不住有些心软。
和后面跟着的灾民不一样,人数太多了,魏时同情不过来,更没办法把自己带过来的肉干分出去,但太子只有一个,他给了太子,也照样可以不给别人,除非这些人亲自跑到他面前来讨要。
半荷包的牛肉干儿,魏时不确定,在太子吃之前是不是要有人先试毒,所以他也没说让太子现在就尝尝的事儿。
“从家里带来的炮制好的肉干,饿的时候可以拿来垫垫肚子。”
糙米粥可不光是难吃的事儿,这东西没多少油水,吃到肚子里去不扛饿。
看起来风光霁月的魏大人,竟还有随身携带肉干的习惯,从家里带些吃食,也不算什么,他也带了,就是路上吃完了而已。
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如今看起来是越来越随和了,先是大白话的布告,后来又有这半荷包的牛肉干儿。
十九岁,不管是他这个做太子的,还是状元郎,身上都有着普通年轻人都有的样子。
“那孤就先谢谢魏大人了。”
是挺想吃一颗的尝尝,不过但凡是吃进他嘴巴里的食物,都得先让试菜的太监尝尝才行。
他刚刚喝过的那三碗糙米粥就是如此,在端到他这里来之前,就已经被试过毒了,手里的银筷子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十一万人的流民,后头又开始慢慢坠起了小尾巴,就算是不给吃的,可跟在后头最起码不怕有土匪,更何况既然是朝廷选定的迁移之地,就必然是适宜容纳灾民的,总比像没头的苍蝇一样瞎转要强。
除了不断消耗的粮食之外,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生病。
糙米粥并不能让所有人都吃饱,只能说是让大家都活着,其中不光是油水少,提供的营养也少,这些灾民一整年都没能吃到什么好东西了,甚至是一整年都没能吃到过几顿饱饭了,身体素质可想而知。
生病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人挨着人的往前走,有的还好几个人共用一副碗筷,一个人得了病,旁边的人就很容易被传染。
太子跟大皇子带过来的太医,还有魏时这几个官员从家里请过来的大夫,都忙起来了,而且是越来越忙。
药材也都拿出来不少,这跟肉干不一样,魏时没有藏私,如果多一份药材就能多救一条人命,那全都拿出来,他也是乐意之至的。
仗着自个儿身子骨好,魏时也跑到后边看病诊脉去了,他毕竟也是看过医书,学过医理的,对于一些普通的病症,也知道开什么药方好。
病人无疑会拖慢前行的速度,看病、诊断、熬药,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粮食拿不出来的情况下,药材倒是还好,毕竟这东西都是分年份的,能够储存的时间也要比粮食更久,哪怕遇上接连两年的旱灾,影响也不大,所以从京城那边带过来不少药材。
哪样药材缺了、少了,还可以直接去附近的药铺买,朝廷只是没有多余的粮食了,并不是没有银钱,拿着银票,哪里会缺了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