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赶了两个月的路,而且在此之前,谁都不知道夫人怀孕了,早些年他们盼着要孩子的时候,大夫每个月都是要过来给夫人请平安脉的,可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他跟夫人都已经不抱希望了,自然这每个月都请平安脉的规矩也就没了。
魏时心里头有些惴惴不安,还有些内疚和自责,早知道在临行前,就该请大夫给夫人把把脉的,这事儿原本是可以避免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个孩子能不能保得住,都只能是听天由命。
刘枫起初还没有觉得如何,可夫君自打把手搭在她的脉搏上,面色就变了,紧跟着眼泪就夺眶而出,滴在她的衣袖上。
刘枫另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肚子,心里边已经开始有不好的预感了。
“我该不会是怀上了吧?”
这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
魏时还记得当初夫人怀远哥儿的时候,他曾经跟太医讨过几个保胎的方子,只可惜他学医不精,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用哪个方子更合适。
在大夫到来之前,可以先让下人熬上,到时候再让大夫判断,用哪一种汤药更好,这样也可以减少时间的浪费,让夫人更早的得到医治。
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还可以撑得住。
魏时安排儿子去拿笔墨,又吩咐人先把从京城带过来的药材整理好,之后又让赵嬷嬷把熬药的瓦罐拿出来,炭火什么的都准备好。
一系列手忙脚乱的操作之后,总算是等来了大夫。
“夫人体质好,这么一番折腾,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流产,应当是见了点儿血,喝几副保胎药即可。”被人拉上马车,一路都是颠着过来的老大夫,这会儿还是挺淡定的。
这夫人虽然是从外头来的,并非是他们平江府土生土长的女子,可以跟他们平江府的女子一般,都有着一副好体魄,几副安胎药下去,孩子肯定能保得住,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有经验的很。
魏时把自己写过的那几张安胎方子拿过来。
“这都是之前跟人请教得来的安胎方子,我学艺不精,也不知道夫人用哪种更合适,您给瞧瞧,这些药方都已经给熬上了,您觉得哪个更合适,就给夫人用哪种,要是都不对症的话,您再亲自开方子。”
大夫是不能得罪的,魏时说话很是客气。
能住在这个宅院里头,作为见多识广的大夫,自然知道这位肯定就是新来的知府大人了,比上一任年轻多了,看得出来肯定是个世家公子,在世家里头那也得是年少有为的。
说话并不骄矜,也不自称‘本官’,给人的感觉很是舒服。
至于这几张药方嘛。
“都是好方子,不过这里边的药材确实是珍贵了些,若是已经熬上了的话,最对症的应当是这两张了,您看着端一碗给贵夫人就行,只能选其中的一种,不能都端给贵夫人,药效虽然不会冲撞,但是喝多了也没用。”
这里头可有不少好药材,品种上的,年份上的,说实在的,知府太太这样的情况,普通的保胎药即可,用这么好的药,未免有几分浪费了。
大户人家都这样,尤其是世家子弟,底蕴深厚,不怕浪费,据说像这样的官太太,每日都要食一盏顶金贵的血燕,山珍海味在人家这跟家常便饭没什么区别。
作为一个见过世面的大夫,他当然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劝人,免得惹祸上身。
“还想请教您,夫人怀胎几个月了,可能诊得出来?”
既然能够保住胎,就不免要关心别的问题了,不过魏时眼巴巴的在这等着,屋子里有一个算一个,连远哥儿都目不转睛地瞧着老大夫。
“两个多月吧,还不到三个月。”
好吧,也就是说在刚离开京城的时候,怀孕还不到一个月呢,就算是请了大夫过来诊脉,那也是诊不出来的。
多年夙愿一朝成真,屋里屋外都喜气洋洋的,喝了保胎药的刘枫,腹部的疼痛也慢慢止住了,又让老大夫诊了一回脉,这回是确认药有效果了,胎也稳住了。
刘枫大手笔的给下人赏了两个月的月银,同时也好好感谢老大夫,让人也给老大夫包个大红包,脸上笑的牙龈都快露出来了。
老郎中自个儿背着药箱,怎么着都不让下人帮忙,不过面对五十两的诊金,倒是并没有推辞。
“有什么不舒服都可以来叫小老儿,贵夫人养胎期间,就不再收诊金了。”
开这一回张,一点成本都没有,就白白赚了五十两银子,够他一家老小接近一年的花销了。
这可是大生意,关键是这位夫人的体质是真好,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没被人下什么堕胎药之类的,那肯定是出不了什么问题。
真就跟从地上捡了五十两银子一样。
老大夫这边儿高兴的就差哼歌了,魏府这边也是一片的欢腾,从老到少就没有一个不高兴的,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把小公子盼来了。
如果说夫人在怀第一胎的时候,魏时一直都希望肚子里的宝宝是个男孩,现在倒是不这么想了,夫人怀头一胎的时候,他才不过是个举人,就算是后来状元及第,可一入仕途也还只是正六品的小官而已。
夫人倘若生的是女孩儿,他也怕这孩子生在世上受委屈,女子的荣誉甚至性命,都要寄托在旁人身上,再好的性子,再高的才情,都还是有可能在婚事上被人家挑挑拣拣,婚后就更是不必说了。
如果父兄争气的话,或许腰杆子还能直一些。
那是魏时十一年前的想法,十一年后的今天,他已经是航海伯了,纵然不能够改变这个大的环境,可还是能够护得住自己女儿的,护她一生喜乐平安,想成婚就成婚,高嫁或者是低嫁都无所谓,一生不嫁,或者是找个上门女婿,又或者是夫妻过得不好要合离。
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支持,既不需要女儿去联谊,也不想她为了家族去顾全什么名声,哪怕他们一家人被除族呢,跟这些比起来,还是两个孩子过得好不好更重要。
在女儿长大成人的时候,他希望自己比现在更强大,可以让女儿过得更加肆意,如同男儿一般。
魏时一直都清楚他跟大伯并非是一类人,没办法把家族的荣誉和利益放得那么高,如果心里头有一个排名的话,那孩子肯定在他心里头是排在第一位的,家族的荣誉和利益肯定不在前列。
“还好是没什么事儿。”刘枫有些后怕的说道,都怪她太不留心了,早在上个月月信没来的时候,她就应该就近请大夫看看的。
也就不至于这么不注意了,一想到最近连骑了好几日的马,又在外头吹风,真心觉得对不住肚子里的孩子。
好在是孩子保住了,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这孩子必然是个有后福的,也多亏了你这个当娘的身子骨好。”白姨娘安慰道,养胎的时候可不能多思多虑,尤其还是在头没开好的情况下。
这一胎不管是男是女,那都是好的,对于儿子来说,就远哥儿一个孩子实在是太少了些,对远哥儿,一个兄弟姐妹都没有,那也太过孤单了。
以往她不好说这些话,毕竟问题出在哪家人身上,一目了然,也怪不得儿媳,至于魏家的列祖列宗,当小辈儿的又如何去怨怪。
刚来平江府的头一天,盼望了那么多年的喜事出现了,这确实是个好兆头,哪怕中间稍有波折,可到底也没出什么事儿。
当年怀第一胎的时候有些猝不及防,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了,如今也是如此,尽管是先前有了流产的征兆,可几副安胎药下去,就已经稳住了。
跟怀远哥儿的时候比起来,这一胎还是比较从容的。
最大的区别大概在于怀孕初期胃口特别好,不像怀第一胎的时候,刚开始一点儿肉腥味儿都沾不了,平日里只能吃瓜果蔬菜,一直到四五个月之后情况才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