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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若翻她的牌子要她侍寝,她不会抗拒,但叫她花费心思精力去讨皇帝欢心,再不能了。
碧柳很快带小宫女将早膳送来。
悠闲用过膳,云莺倚靠在美人榻上看起闲书。
不觉外面日头越来越晒,清竹阁中也逐渐生出些燥热。
碧柳适时送来晨早说起过的冰碗,上面果真铺满切好的甜瓜和蜜桃。
云莺美美用罢,继续看起话本。
这么吃吃喝喝看闲书,一日时光又被消磨,她晚膳随便吃得些,沐浴过后便早早躺下休息。
翌日是妃嫔们去朝晖殿请安的日子。
晨起,云莺稍事梳妆打扮,估摸着时辰便带上碧梧去往怡景宫。
因后位空悬,周太后又不喜妃嫔们打扰,故而六宫妃嫔只消在每月初一和十五的日子去怡景宫的朝晖殿向贤妃吕兰双请安即可。如今后宫诸事同样由贤妃掌管。
自云莺重生以后,皇帝一直未曾召妃嫔侍寝过,是以后宫也无什么波澜。
每每请安,小坐片刻,贤妃便会开口让她们各自散去。
今日因顾美人得到皇帝赏赐之事而略有不同。但被妃嫔们注目的是顾美人,角落里的云莺蹭着朝晖殿的好茶,听她们左一句右一句暗藏机锋的话,全当是耍子。
迟些贤妃开口让散了,云莺便随诸位妃嫔从殿内出来。
这会儿时辰尚早,外边不怎么热。上一次离开清竹阁也是来朝晖殿请安,碧梧劝着云莺多走动走动。云莺想一想,认同这话,于是带上碧梧绕道去一趟御花园,准备折上几枝白栀子回去插瓶。
盛夏时节,荷花开得正艳。
若泛舟湖上再折上几枝荷花、莲蓬回去插瓶要有意趣得多,只是云莺觉得太麻烦,便作罢。
入得御花园走上百来步已瞧见栀子花丛。
云莺带着碧梧上前,正专心折花时,身后忽响起娇滴滴的声音。
“云才人今日当真难得好兴致呢。”
“竟也来逛御花园。”
云莺回眸,看见一个同样娇滴滴的小娘子立在两步外,眉眼弯弯看着她。
“见过顾美人。”她冲着对方福身行了个礼。
说话的是美人顾蓁蓁。
亦是今日朝晖殿一众妃嫔最为关注的人。
云莺和顾蓁蓁在入宫前便认识。
只两个人交情极浅,互相不怎么来往,说得准确些,顾蓁蓁不大喜欢她,也不大愿意同她来往。
“哎……从前着实无从预想你我二人会在这宫中作伴。”顾蓁蓁伸手扶一扶发间的一支赤金嵌宝石双蝶步摇,“更不想云才人如此美貌,却在我之下。”她弯唇笑着,目中不无得意,“云才人可不要为此对陛下心生不满才好。”
顾蓁蓁是正五品的美人,比才人要略高些许。
那支步摇亦是皇帝昨日给顾蓁蓁的赏赐,方才在朝晖殿,云莺已经听她炫耀过两回了。
现下则是第三回 。
云莺明白顾蓁蓁是想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她无心计较,也懒怠与顾蓁蓁打机锋,只想趁日头不晒折花回去清竹阁。
“到底是顾美人有福气。”
云莺弯唇敷衍一句便转过身继续细细地挑选着栀子花。
以为云莺不愿面对不如自己受宠的事实、有意回避的顾蓁蓁更得意,又扶了下那支步摇,笑容灿烂:“云才人也别难过,往后我定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云莺闲闲折花:“多谢顾美人。”
顾蓁蓁笑,伸手再摸了下发间步摇:“云才人,你我之间谈什么谢字?”
却不知一道明黄身影曾经出现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又悄然离开。
、心大
云莺折好花后便顶着顾蓁蓁得意的目光先行回清竹阁。
她小憩片刻,喝得一盏冰镇桂花酸梅汤,悠悠闲闲开始插花看书,消磨起辰光。
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沉,暮色四合。
一个白日又过去。
勤政殿中,皇帝赵崇批阅完奏折,内侍太监悄声进来,手中捧着盛放后宫妃嫔各式牌子的漆金木质托盘。赵崇瞥过去一眼,本不欲翻牌,想起周太后昨日说过的一番话,不由抬手摁一摁眉心。
【陛下近来清心寡欲得很,娘娘们只怕又要空等了。】
【太后娘娘昨日都已经发话了,陛下今日应当不会还不翻牌子吧?】
【陛下才赏赐过顾美人,顾美人有戏。】
缄默的间隙,周遭小太监们的心声已经一句接一句在赵崇的耳边响起——自打一个多月以前,他便无端得了个能听见周围人心声的本事,到得如今也是见惯了。
母后昨日提醒他勤劳国事也要记得常去后宫坐坐,又提及他膝下尚无子嗣。
这是要他多召妃嫔侍寝的意思。
可有这么个能听见周围人心声的本事,他也实在难有心情让人侍寝。
谁
', ' ')('知届时都会听见些什么?
之前听过些妃嫔的心声,便发现她们无不口是心非……
念头才起,赵崇脑海随之浮现一道身影。
上午在御花园中,他没有看见那个妃嫔的脸,只看见她纤细的背影,却不妨碍他听见她的心声。彼时顾美人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矫首昂视,她语声平和,心下想的也全都是与花有关的事:“这朵开得差了些”、“这朵还不错”。回想起来,这幅根本不把顾美人的话往心里去的模样倒也有趣。
云才人……
母后发过话,再不进后宫便说不过去了。
赵崇想着又抬眼望向被内侍太监端来的牌子。
【老天保佑!德妃娘娘!德妃娘娘!】
【陛下,德妃娘娘!】
内侍太监的心声传来,赵崇伸手去取牌子的动作顿一顿,近乎哂笑出声。
德妃的玉牌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方才瞥过去他其实便瞧见了。
可见德妃没有少给这奴才好处。
赵崇压一压嘴角,仿若随意拿起一块木牌看得一眼便扣下。
听着耳边骤然响起的一片诧异心声,他淡淡开口:“备辇清竹阁。”
“是。”
内侍太监视线略往那块木牌递过去,知是清竹阁云才人的牌子,暗自遗憾着,领着人又悄声退出勤政殿。
不多时,皇帝翻了牌子,今夜要来清竹阁的消息传到云莺耳中。
来递消息的小太监面上赔笑:“恭喜云才人,新进宫的妃嫔里云才人是头一个有这般恩宠的。”
“多谢公公。”
云莺客客气气说着,示意碧梧赏了这小太监一个荷包。
小太监谢过赏,欣然退下。
这个消息令清竹阁上下立时洋溢着一片喜气,碧梧和碧柳更急急忙忙帮云莺准备起来。
唯有云莺懒懒的。
侍寝罢了,对她来说实在不新鲜,也没什么可紧张的。
云莺这会儿忽然记起来,前世她亦是新入宫的妃嫔里头一个侍寝的。
只不过那是她花费心思和手段的结果,这次什么也没有做,皇帝竟同样最先翻了她的牌子。
这比被翻牌子更让云莺感到新鲜。
沐浴更衣过,坐在梳妆台前,端详几息铜镜里映出的娇艳面庞,她平静吩咐碧柳和碧梧道:“不必敷脂粉,口脂淡淡的一层即可,发髻也梳得简单一些。”
碧柳和碧梧微怔。
两个人飞快对视过一眼,碧梧劝道:“娘子,今晚您头一回侍寝,总归该仔细打扮一番才是。”
近来天气热得厉害,嫌脸上敷着一层脂粉不舒服,兼之日日待在清竹阁,娘子确实不大折腾这些。但平常图个舒服自在便罢,今夜毕竟要恭迎皇帝陛下……
“不妨碍。”
云莺弯一弯唇,“如今天气炎热,清爽些,想来陛下瞧着也会更舒心。”
口中虽然是这样对碧梧说,但云莺实则是嫌梳妆打扮起来费劲。
尤其按照皇帝脾性,翻了她牌子也不会来得太早,过来以后要不了多久也会歇下,她不如随性些,起码自在。
皇帝也爱美人,这一点她清楚。
但她更清楚这位皇帝陛下不是耽溺美色之人,一时的惊艳并不会当真令皇帝对她另眼相待。
不如省下些功夫。
只要打扮得体不失礼便也是了。
碧梧和碧柳听过云莺的“解释”,见她对此事自有计较,不再多言。
之后两个人一心一意安静帮她梳妆。
如云莺所想,戌时三刻,帝王御辇方才出现在清竹阁。
皇帝赵崇尚未从御辇上下来,抬眼便见穿一袭广袖月白暗花纱花鸟裙的妙龄娘子步出廊下。
周遭光线有些昏暗,辨不甚清楚她面上表情。
此时此刻,她心下似乎什么想法也无,因而未曾听见她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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