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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内陈设简雅大方,所用之物一应俱全,一方八仙桌临着窗棂,桌上已摆放上了食器,果菜碟、水菜碗也已备上。
许是担心寒气入室,亦或外面人声过于喧闹,扰了客人兴致,窗户此刻正紧闭着。
陆席玉闻言剑眉微挑,倒也没拒绝,一撩衣摆在桌边坐下,语带一丝兴味道:
“是吗,那她都替我安排了什么吃食?”
掌柜的正从屋角拿出火钳,往地上的一鼎铜炉里添着碳火,听见询问,转头笑着应道:
“拨霞供,咱们店招牌,肉类风味和别家的可不一样,热汤和蘸料也都是本店销头的秘制配方,口味独特,保管客人您吃了下次还会来。”
很快桌上便摆上了一口热锅,锅边摆满各种食材。
薄如蝉翼的肉片已用酒、酱、花椒等调料细细浸渍过,应季蔬菜瞧着很是新鲜水灵,掌柜的方才介绍的秘制蘸酱也摆放其旁。
伙计见锅中热汤已滚,道一声“有事您招呼”便退了出去。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听见锅中咕噜噜的沸腾声。
陆席玉看了眼那口热气腾腾的锅,并未动箸,目光轻飘飘落在了对面的长椅上。
那里并没有人落座。
他轻嗤一声,拿起了银箸。
滚过热汤的肉片,放进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蘸酱里蘸了蘸,甫一入口,陆席玉微顿了下,随即勾了勾唇角。
“倒是挺会吃。”
得了陆小侯爷一句“挺会吃”赞誉的姜淮,此刻正望着长丰楼的闲汗用他那把削铁如泥的刀,动作利落地片着肉片,默默感叹这刀功是真好啊。
待到闲汗将盛放肉类的冰桶放回到提食盒最下方,下人将他送出小饭厅,姜淮才在侍女的服侍下开始午膳。
侍女布菜间隙,姜淮将目光悄悄转向身旁站着的锦竹,朝她眨了下眼睫,锦竹只轻轻摇头,姜淮的唇顿时抿成一条直线。
锦竹见状没忍住笑意,上前一步接过了侍女手中布菜器具。
“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我侍候就够了。”
其他人应了声“是”便退下了,饭厅里只剩下姜淮和锦竹两人。
“吃这拨霞供,真得两个人。”姜淮一脸正色。
“于礼不合,锦竹给您布菜也是一样的。”她将裹好蘸料的肉片放进姜淮的碗里,“我的好小姐,别为难我了,快吃吧。”
姜淮没再坚持,她尝了一口裹满汤汁和蘸料的肉片,眉眼瞬间弯了起来,一脸满足。
锦竹瞧着也跟着弯了嘴角,这样的小姐很鲜活,真好。
可随即她又不自觉地想起适才书房里的一幕,轻快的心情转瞬淡了几分。
小姐今日一大早自写完书信,交代完相关事宜后,便一直待在书房里,不曾出来过。
眼见午膳时间快到了,锦竹去书房寻她。一入门,就见小姐独自坐在书案前,出神般盯着案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走近了,锦竹这才瞧清案面上摆放着的,是几幅小姐新临的书法作品,旁边还放置着几幅小姐之前写的,二者内容相同,行笔间也俱是纸落云烟,风骨尽显。
自几月前那一场大病后,小姐已许久不曾进过书房,也不曾动过笔写些什么。
今日突地一次写了这般多,且都是与之前临过的内容相同的作品,锦竹想,小姐许是在担忧自己的笔法因这几月的空白时间而退步了。
“小姐写的真好。”锦竹笑着夸赞道。
“是吗?”案前人低应了一声,语调浅淡,没什么起伏。
“是呀,小姐您以前说过,练字之事非一朝一夕能成,练到最后,便是了然于心,了然于手。锦竹虽不太懂书法,但见着小姐今日写的,便知小姐定已是了然于手了,这也非一朝一夕就能使之改变的。”
一番话说下来,原以为小姐听罢会觉松快几分,谁曾想案前人反而沉默下来。
这和自己预想的不同,一时间锦竹也不免有些懊恼,不知自己是否说错话了。
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时,就见小姐已经开始收起案上的纸笔,主动转了话头。
“我方才听你说谁快到了?”
“长丰楼的闲汗。”锦竹上前帮着整理,将新旧纸张一并收进木匣里,“您之前不是一直好奇这位的刀功吗?我便想着这次就让他直接在小饭厅处理食材,不去小厨房了。”
“好呀。”小姐的语气轻快起来,她站起身,离开书案,“咱们这就去吧,我也确实有点饿了。”
从回忆里抽回身,锦竹倒了杯解腻的花茶放在姜淮手边,语气有些担忧。
“陆小侯爷这会儿应该已到长丰楼了,他若是没像小姐想的那般,吃这拨霞供该怎么办呢?”
姜淮倒是很坦然,她又夹了片白菜送入口中。
“美景虚设,只能叹一句无缘了呀。”
昨夜回府的马车内,主仆二人一番交谈后,姜淮语带疲惫地问了声马车现到何处。
', ' ')('锦竹见她面露倦意,忙小心揭开车帘一角。
“小姐,就快到长丰楼了,前方再转两个街角便能回府了。”
“对了,您之前尝过一次称赞味道甚好,后吩咐小厨房又定了一次的拨霞供就是这家的呢。”锦竹有意提起些愉悦的事,试图舒缓点姜淮疲倦的情绪。
长街上的人间烟火气一时间顺着掀开的那半块帘角涌了进来。
姜淮心念微动,支绵软的身体,探出手,也撩开了自己这边的车帘。
冷气霎时扑面而来,吹皱了纯白狐裘,姜淮微闭了下眼方才再度睁开。
繁华街道,车水马龙,摇曳的灯笼里,光影似一场人生大梦。
这就是如今自己所在的世界了……
马车还在平稳往前驶着,街上游人如织,那些热闹的喧嚣,结伴同行的身影,潮水般尽数掠过姜淮,一一向后退去。
她手上撩帘的动作停在那里,目光渐渐虚空起来,思绪在这片景象里也逐渐凝固……
“小姐,风大了,快些放下吧,当心受凉。”
锦竹的提醒让她恍惚回过神来,正待放下车帘,收回手的动作却被视线中突然闯进的一抹柔软沉静的明亮制止。
那是一簇又一簇鲜活的鹅黄色彩,虽稚嫩却极具生命力,与这萧瑟凛冽的严冬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也险些隐没于夜晚人间的繁华灯火之中。
“锦竹。”姜淮轻唤了声,声线不自觉的柔和,“让马车慢下,你过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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