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薛峤说了什么,毕禾笑了笑,那笑容很淡,看起来有些伤心。
“阿峤。”他轻轻呼了口气,用丝毫听不出异样的语气轻松道,“我过几天就走啦,你……你别给我打电话了,过去有好多事要适应,我一定没有时间回复的……等安顿好了,我再……”
他顿了顿又道:“到时候我再联系你,好吗?”
一滴雨水滴落到眼皮上,毕禾的睫毛猛地颤了颤,良久他又轻声道:“阿峤,我相信你的,你一定会是……会是最好的演员……我会在电视上看着你的……你……要加油。”
他挂掉电话的时候,雨势突地变大了,他来不及躲,湿漉漉的雨滴浸湿了整张脸。
毕禾就这样在雨里蹲了很久,他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比被追债人拉扯时还要痛,比从露台上跳下来扭到脚时还要痛。
他这个时候其实很明白地知道,这通电话挂断之后,也许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再见到薛峤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毕禾躺得浑身难受,眼睫神经质地颤抖了一阵。他伸手按了按,不太管用。
“也许我的确该改一改这个毛病。”薛峤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半晌才道,“不能总是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毕禾按着眼皮的手指顿了顿,旋即放下手满不在乎道:“别灰心,现在想通也不算太晚。”
薛峤沉默了一下,毕禾没有去深想他这个沉默背后的含义,反正他也能猜到,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小白兔突然变无赖的。
薛峤看着他,又道:“小禾,我不太清楚你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实际上,我很后悔那年听了你的话,不再每天和你保持联系……不,其实我知道就算我没有听你的,你也一样不会再联系我。”
“因为虽然不再打电话,但是我有给你发邮件,我想你会很忙,也在每封信后面标注了不用回复,现在想想……也不能确定你有没有看到,毕竟你换了电话,高中的邮箱应该也不会用了。”
毕禾往另一边偏了偏头,漫不经心道:“早就淘汰了。”
薛峤笑了笑:“我想也是。”
两人突地又陷入了沉默,薛峤看着毕禾小半张清秀的脸,看着那张脸上满不在乎的神情,觉得胸口有些密密地疼。
一直到再见到毕禾之前,他都没有想到当年的那通电话是毕禾在与他诀别,只以为是两个人在忙碌的人生轨迹里渐渐淡了联系,但约定是还在的,薛峤是一个对待人生和理想都十分认真的人,他这些年努力地做一个优秀的演员,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毕禾那时在电话里的那句加油。
然而此刻看着毕禾,他却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
和十六七岁时因为不善言辞而下意识回避与人交流不同,这一刻的毕禾是全身都竖起了坚固的壁垒,看着好像满不在乎,牢牢地将别人隔绝在了千里之外。
薛峤原以为被时光冲淡了的、那时候没有说出口的感情,在再次见到这个人时,却猛地跳下了时光机,抹掉了这些年消磨过的痕迹,十倍、百倍地涌了回来。
但床上的毕禾始终偏着头不愿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薛峤看了他一会儿,又唤了一声:“小禾。”
毕禾良久才“嗯”了一声。
“你过得开心吗?”薛峤问,“这些年。”
“……挺好的。”毕禾无所谓地道。
薛峤也没有去分辨他的答案的真假,只是笑了笑低声道:“我也过得挺好的,一直想着你说过的话,也一直在等着和你再见的这天。”
“……”毕禾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要让你失望了,我一点也不想有这一天。”
薛峤这时已经完全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样子,眉眼间都是包容的笑意,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毕禾每句话里都带着刺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