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站了不少人,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来帮我。陈万钧明明挨了一刀子,可这力气却丝毫不像一受伤的人所有的。我反正是铁了心要从他这儿逃脱了,于是慌不择路地埋头狠狠咬住他擒着我的胳膊,真的是使出吃奶的劲儿、往死里地咬,他明显地打了战栗,我顿时受到莫大鼓励,毫不懈怠地咬着他,一点儿力也不减。到后来,牙齿都开始打颤了。他那司机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贸然冲过来,只不停地说:“陈先生,您放开她、您就放手吧!”
不知陈万钧是因为他那司机的话醒悟过来,还是真被我咬疼了,反正最后他终于缓缓松开了擒住我胳膊的手:“跟我走。”
暗红的血染红他西装袖口上的黑色扣子,他的呼吸有点儿不顺畅,那双冷漠如常的眼睛有点儿力不从心地盯着我。我忘不了跟宋嘉平的过去,更忘不了他在雨里留给我的背影,在我眼里比天还大的事儿,对这个男人来说却只是一句话的事儿,他说一句话就能救人一命,也仅凭一句话就可以摧毁我的世界。我怕是疯了才会跟他走!不对,我就算是真疯了,我也不会跟他走!
我带着愤怒的心情瞪着他:“我草你大爷陈万钧!我没你那麽卑鄙,更没你那麽犯贱!甩了人还让人跟你走!你以为你是谁!”说完我就毫不犹豫地使劲儿推了他一下,然后便如获大释地往相反的方向狂奔,连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也顾不上捡起来。快到小巷尽头时我听见有人惊呼的声音,顿足转身看过去。
陈万钧跌坐在车子前边儿的洋槐树下,他的脸色刷白,敞开的西服里边儿穿着衬衣,腹部右边的那一块儿被染得血红一片,连脚下的地砖上都淌着一滩血。距离有些远,我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能确定他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真不知道那歹徒是何时戳中他的下腹,可是那一刀又不是我给他戳进去的。他那小司机正蹲他跟前打手机呢,他这样矜贵的主儿肯定死不了,于是我转过身就毫不迟疑地往回走了。
新买的大衣靴子是带不回了,真是可惜了我那珍贵的银子。回去的一路上我都在想,陈万钧这个点儿怎麽可能恰好出现在咱们小老百姓才爱逛的市井小巷子里,这厮不会是专门找人跟我演戏来的吧!可要是戏,这戏也演得太过了点儿,起码那血淋淋的液体不是假的。再说,陈万钧怎麽会闲着没事儿找人跟他演一出戏,他又不傻!
不过刚才那一口还真是解恨!早就想这样儿狠狠地报复他一回了。也幸亏他只穿了衬衣西装,要整件儿厚实的羽绒服,我还只能对着他那手臂干着急。记忆中他并没穿过什麽厚衣服,因为人那出入场所压根儿用不着那些东西。
我又发现一路上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于是我跟随他们的眼神埋下头。这才发现,米黄大衣的腰带那一块儿全被血染得殷红。我磨了磨发酸的牙齿,理智地认为陈万钧决不会就这麽就死了,他要真死了,我应该还会乐上个几天。
连着平静地过了两天,第三天我决定去面试新的工作。我妈说得很对,生活还得继续,即使我心里仍隐隐地难受,但日子总归是要过的。化了个淡妆,整了整衣服,我就斗志昂扬地准备冲下楼去。
开门儿后我被眼前的一团黑吓了一大跳。fiona本来就生得黑,偏偏还穿了一身的黑衣黑裤,只除了吊在耳朵上的大耳环还算明亮。她看着我的表情十分不高兴:“小姐!你跟我走!”
真真的每个字儿都是二声,估计我走后没人跟她说中文,她才退步的有点儿快。这黑妞儿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蹦,我死死抓住门把:“干啥呀你这是!”
fiona今天梳着很时髦的发型,好久不见,她那本贴着头皮的小卷毛已经长长了很多,都被她编成了一缕缕小辫子挂在头顶上。她看着我,鼻孔因生气而大幅度地一张一缩:“先生快不行了,小姐你去看看他!”
糊弄谁呢!人都说祸害遗千年,像他这种顶级祸害定是能活上个万儿八千年的。我跟fiona坦白:“那才好呢!我巴不得他早点去见阎王!”小妞八分不解地盯着我问:“阎王是谁?是先生的朋友?”
我依然紧握着门把:“哪儿能呀!阎王就是他亲人,跟他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fiona摇摇头:“我不懂小姐你说什麽!你跟我走!”
说完又使力地拽着我的胳膊往外走。我这可怜的胳膊到底招谁惹谁了?陈万钧前两天拽过后的淤青还没散尽呢,这又来一个大力士跟这儿闹腾。“fiona,你别拽我!今天我要去面试,没功夫见你们那祖宗!我从今以后也不可能再跟他见面儿了!”
fiona转身看着死赖着蹲地上的我说:“先生,他其实很想见到你。我了解先生!”你了解他关我啥事儿,我觉得有些事情fiona可能不太清楚,于是我跟她解释:“你家先生结婚了,人老婆在身边儿伺候着呢!你就别带着我去瞎掺和了行不?”
fiona想了想说:“你是说舒薇小姐?她今天上午去看过先生,下午就不在了。”
陈万钧果真跟阎王是亲戚,人上午才刚看过他,下午居然就不在了。我没有把这话贫给fiona听,只觉得这洋妞儿的思想严重有问题:“你怎麽能帮着你家先生找外遇呢?我现在去看他,就等于毁了他,所以我决不能去看他,明白?”
她十分诚恳地对着我摇头,然后用十分不标准的国语跟我说了最后一句话:“我只知道,你不去看先生,先生就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