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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齐斜睨着老武,说:“所以你把东西交给了一个送快递的?”
老武迟疑的点点头:“是,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不然佛像肯定得被抢走。”
周冠难以置信道:“你怎么一路上都没跟我说这事啊?害我一直以为佛像被抢了……”
“现在不是说了吗……”老武嘟囔道。
“你……”
“他叫什么?哪个快递公司的?”阚齐不想听废话。
老武顿时虚了:“我、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名字……”
阚齐一听这话,一股邪火窜上头顶,他压下了想发飙的愤怒,淡淡道:“那你心还挺大的,你还真把它当一坨破铜烂铁处理了?”
“但我记得他是申通快递的……”老武瑟瑟的看着他。
阚齐跟他对视了两秒,一拍桌子:“看我干嘛?还不赶快给我把那送快递的找出来!”
十几分钟后,杨小欢从楼下跑上来,说:“齐哥,找到那快递小哥了。”他把手里打印的A4纸递给阚齐。
阚齐接过来一看,姓名:明朗,手机:135XXXX1264,住址:五一路小街角马矿单位房201号。
阚齐一秒没耽误,抓起桌上的外套就要走。
杨小欢问:“齐哥,现在就去吗?”
阚齐回头反问:“难道你还想去郦水酒店吃个套餐吗?”
“那……您不都订好位子了吗?”
阚齐眯起眼睛,慢吞吞的说:“那要不要我再帮你叫两个小姐姐边吃边给你来个全身按摩……”
“不用不用不用,我随便说说的齐哥,”杨小欢摆摆手,他知道再说下去自己会是什么下场:“我们现在就走,我去开车。”
周冠站起来:“齐哥,我陪您一起去!”
“不用,”阚齐回绝了:“你跟老武在这儿等陈医生过来就行,不就是去找个送快递的拿东西么,不必那么兴师动众。”
周冠一想也是,自己现在这一身血的样子出门连小孩儿都得吓哭,他就别瞎掺和了。
晚上七点多,阚齐来到小街角,他下车看着眼前这一排比他年纪还老的单位房,以为自己走错了——这排房子用残破不堪来形容真的一点都不过分。外墙是红砖砌成的,一共有四层楼,有的大半个阳台都被爬山虎盖住了,有的窗户玻璃已经被敲碎,有的连防盗笼都拆了……看来大部分人都搬离这里了,可想而知这地方有多破烂。
“嚯……这楼还有人住吗?”阚齐都有些怀疑了,这房子估计外地民工都不会租吧?
杨小欢仰头看了看,“住是肯定有人住的,”他指了指二楼亮着灯的房间:“这不就是?”
阚齐一看二楼果然有人在家,十有八九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吧?
俩人上了楼,敲响了201室的防盗门。
这防盗门起码装上二十多年了,还是绿漆的,都生锈变形了,能防贼吗?不过……就住这房子的人而言,小偷来了都应该是含泪离开的吧?
门开了,是一高个儿小伙子,正隔着防盗门打量着他俩,似乎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来敲门。
“你、你、你们找……谁?”小伙子问。
听见他说话的方式阚齐的心就落地了,没错,老武说的就是这结巴。
阚齐礼貌的一笑,说:“请问你是明朗吗?”
小伙子犹豫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很警惕,“是。”
阚齐松了一口气,接着说:“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我一个兄弟在柿花巷交给你一个包袱,让你帮他保管对不对?”
“对。”
“太好了,”阚齐笑道:“我现在就是来取回那件东西,麻烦你把它给我。”
“不行。”明朗想都没想就否决了。
阚齐的笑意瞬间僵硬了,“为什么?”
明朗一字一句道:“东、东西是他交、交交给我的,要取回也应该是他来……来取,不是你。”
阚齐强迫自己保持着笑脸:“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兄弟现在不方便过来,但那东西对他来说尤其重要,他没法儿等,所以就让我……”
阚齐话还没说完,明朗就转身走进屋里,隔了不到五秒钟,拎着一个包袱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告诉你的兄、兄弟,东西在我这儿,不、不不会有事,要取,就让他自个儿亲……亲自来取。”
当阚齐耐着性子听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内心的山呼海啸让他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当场就把这防盗门给砸了,眼睁睁看着他的无量光佛近在咫尺却触之不及,那叫一个焦心!
“你少在这儿嘚嘚,让你拿给我们你乖乖拿就是,瞎几把扯什么……”杨小欢也不耐烦了。
明朗还是一脸正气凛然,摇摇头:“不、不、不不……”
“卟卟卟卟你放屁啊?”杨小欢指着他:“我劝你听点儿人话,趁我哥还没上火赶紧给我把东西送出来!”
阚齐抬手示意杨小欢闭嘴,微笑着说:“行,那赶明儿让我
', ' ')('兄弟自己过来取吧!谢谢你啊!”
“不客气。”
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朗最后说的这三个字让阚齐莫名的火冒三丈。
明朗锁上门转身走进屋里。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从阳台探出头来,问道:“儿子,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明朗微微勾起嘴角:“我……朋友。”
“你朋友?怎么不请人家进屋坐坐?”徐华芳问。
“他们……他们还有事,改天再、再来坐。”
明朗走到阳台,看着桌子上的一堆竹签儿和半盆腌好的猪肉片,问:“妈,您今天穿了多、多少串了?”
“差不多五、六百串。”徐华芳说着拿起竹签,继续将腌好的肉片一点一点穿在竹签上。
“还差多少?”
徐华芳朝那半盆猪肉努努嘴:“喏,全部穿完。”
“我帮您弄吧!”明朗洗洗手,抬了颗木凳坐下。
徐华芳看看儿子,慈爱的笑道:“这几天在快递公司还习惯吗?”
“嗯。”明朗低头熟练的穿着肉串。
“累不累?”
“不累。”
“胡说,送快递哪有不累的?”
“唔……我觉得不、不累。”明朗倔强道。
“鬼才相信!”
明朗顿了顿,说:“妈,过几天我想晚上骑车送、送、送外卖去。”
徐华芳不解:“为什么?你白天不嫌累还是怎么着?”
“我真……真不累。”
“不行。”徐华芳一口否决。
“我送快递只是白、白天,晚上又没事,闲着也……也是闲着。”
“不行。”徐华芳不跟他扯那些没用的。
明朗撇撇嘴,默默地嘟囔了一句:“我已经决、决决定了。”
“你怎么……”
“我答应你,我少送一会儿,凌晨一、一点以前,我肯定……回来。”
徐华芳抬起眼睛,一脸质问的看着他。
明朗抿抿嘴,低声说:“那、那就十二点……”
徐华芳没再说什么,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儿子,跟他爸一样犟得像头傻牛!从小到大都是沉默寡言,三棒子打不出个响屁,在外头吃了亏从不往家里讲,受了委屈自己憋着,再苦再累一人担着,根本不让她有操心的机会。
再加上现在徐华芳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每个月光吃药就得两千多块钱,明朗之所以会做出晚上再去送外卖的决定肯定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入不敷出。她知道对于儿子而言自己就是个包袱,这两年因为她的原因,儿子的对象谈一个崩一个,刚开始都是挺好的,但在知道她家情况后基本就都知难而退了。
可儿子从没表现出一丝不满,他始终很淡定,说随缘就行,家里的实际情况就是这么回事,人家瞧不上自己也是情有可原。而且明朗不止一次对徐华芳说过,相对于结婚娶媳妇儿,他更愿意一直陪在老娘身边……
明朗越是懂事,徐华芳就越是担心,越觉得亏欠。
走下楼上了车,杨小欢说:“齐哥,咱跟那小子隔着门啰嗦什么啊?就那摇哩晃荡的破门我一脚就踹开了,直接把东西抢走不是更简单?”
阚齐冷哼一声:“怪不得说你是人头猪脑,你嫌事闹得不够大是吗?非得惊动派出所才满意是吧?”
“……”杨小欢没再吱声。
阚齐回到公司的时候陈医生刚帮老武和周冠处理好伤口,说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等伤口愈合就没事。
“这回又跟什么人结梁子了?大马路上都敢截你们。”陈医生问。
这话问到点上了,刚才一直忙于落实佛像的踪迹,阚齐还没认真研究过这个问题。
这佛像是阚齐从老挝一个倒卖古董的老头手上拿到的,没有经过任何中间人,从两人取得联系到最后的交易也就一个多月时间,全程知道这事的就只有那老头。何况对这类常年倒卖古董文物的人而言,职业操守直接关系到他的人身安全,这消息应该不会是他放出去的,因为这做法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那究竟是谁呢?阚齐很是费解,他身边还有谁跟他一样如此热衷于收藏?他真的想不出来。
阚齐躺倒在椅子上,问:“周冠,围攻你们的那些人里有眼熟的吗?”
“我这边没有。”周冠很肯定。
“我也没发现。”老武说。
阚齐问:“你俩是怎么脱身的?”
“我把佛像塞给那快递小哥后就往回跑,在胡同口被他们堵着了,他们在我身上没找到佛像,打了我一顿就撤了。”老武如实说。
“我这边……”周冠挠挠头,“他们打着打着好像听见有警车的声音,于是人就慌乱的四处散了,我也赶紧跳上车回来了。”
这就奇怪了,锡江市就这么屁大一块地方,道上有点名号的人物大家基本都相互认识,有谁会冒着随时被警察逮捕的危险公然在市区袭击
', ' ')('他们?要是被抓了,任谁手里拿着那佛像都没法脱身,那可是文物,到头来人财两空不说,被抓进局子立马就给你定个非法走私文物罪,随便就能判个十年八年,得不偿失啊……
综上所述,能有这冒失行为的人就是个傻逼。
山高皇帝远,阚齐暂时没心思追究罪魁祸首是谁,眼下当务之急是得先把佛像拿回来,时间拖得越长就越危险。
“老武,”他从椅子上坐起来:“明天你跟我去找那结巴。”
“……”老武愣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齐哥让自己跟他一起去找那快递小伙,所以这意思是……
“齐哥,那佛像您没拿到?”
阚齐气的两手一伸:“你他妈看我这样儿像拿到手的吗!人家说了,除了你,他谁也不给!”
说完,阚齐一甩手出去了。老武心里闷笑,没想到那结巴小伙还蛮耿直的!
这天晚上,明朗躺在自己床上,借着窗外照进来的灯光,手里捧着佛像,轻蹙眉头盯着看了好长时间……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阚齐带着老武来到五一路小街角,站在楼下瞧了瞧,二楼的窗户是打开的,家里应该有人。
敲敲门,屋里有人应了一声,但等了差不多两分钟才有人来开门,就在门打开的一刹那,阚齐愣了几秒钟,来开门的不是那个快递小哥,而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毛巾被,左腿到膝盖位置是塌陷进去的,一看就是高位截肢。原来是滑着轮椅来开的门,怪不得那么慢。
老太太见到他俩有些懵圈,轻轻问了一句:“你们是……”
阚齐给了老太太一个惯性的笑脸,“您好阿姨,我们是明朗的朋友,请问他在家吗?”
“他出去了。”徐华芳隔着防盗门打量着这两个人,穿的一丝不苟,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看就跟自己不是一类人,没想到儿子竟然还有这种朋友。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找他拿点儿东西。”阚齐问。
“……他没说,只说有事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阚齐偏头看向老武,深吸一口气,等了一夜,他的耐心已被完全耗光,就在他准备抬起脚把防盗门踹开的时候,徐华芳又说话了。
“如果不嫌弃的话,你们进来等他吧!”徐华芳说着拉开防盗门,毫无防范意识。
阚齐不动声色的收起抬到一半的脚,露出一个礼貌的笑脸:“行,谢谢阿姨。”
走进屋子,一阵老旧砖房特有的古早气味扑进阚齐鼻腔里,屋子里很潮湿,墙壁早已变得灰黄,墙缝被水渍渗透的痕迹还没干,看得出来采光不太好,但家里收拾的还算干净。
整个房子大概就是五十多平米,一眼就能看完,家具少说有二十几年没换过了,款式早已过时,上面的漆水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度。尤其是组合柜上的那台电视机,居然是带显像管的?!老天,他家这是有多拮据啊?
徐华芳滑着轮椅给他们倒了两杯水,摆在茶几上,不好意思道:“家里一般都不会有人来串门,来,喝杯水。”
见阚齐和老武都没动,又补充道:“杯子……是干净的。”
“啊……不不不,您误会了,我没那意思,”阚齐也有点尴尬了:“我刚吃完早点,撑得很,不想喝水,老武,你喝吧,刚才不是你说口渴么?”
“……”老武汗颜,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口渴了?
徐华芳略显期待的看着老武,不得已,他只能抬起杯子大大的喝了一口水。
“阿姨,您腿是怎么回事?”坐着也是坐着,阚齐嘴闲问了一句。
“糖尿病引起的足部溃烂,后来感染了就截肢了。”徐华芳说的很轻松。
从她平淡的表情看得出来,对于截肢这事,她早已看开,不觉得有啥过不去的。
“你们跟小朗不是朋友吗,他没跟你们说过?”徐华芳问。
“啊……”阚齐吞吞吐吐道:“我们认识时间不算长,也没打听过他的家事。”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是小朗的战友……”徐华芳低声道。
阚齐眉头一提,问:“小……小朗也当过兵?”这称呼叫的别提多别扭。
当阚齐问出这个问题时,徐华芳整张脸立马容光焕发,“看来你们跟小朗认识的时间真不长,等着!”
说着,老太太滑着轮椅进了卧室,不到一分钟就抬着一个奖状兴冲冲的出来了,指着上面印的字:“瞅瞅,中国武警特警部队云南省总队颁发的荣誉奖章。”
这倒是让同样当过兵的阚齐和老武感到很好奇,俩人凑上去看了看,上面明晃晃的写着“明朗同志,于二零XX年在瑞丽参与中缅缉毒行动中表现突出,特授予中国武警云南省十大忠诚卫士奖章……”
嚯,看不出这结巴还挺有实力,居然是特警?这倒是阚齐万万没想到的。
“既然在部队待的好好的,干嘛要退伍呢?”
徐华芳又黯淡了,有些欲言又止,看得出来
', ' ')('她对于儿子退伍这事耿耿于心。
“具体的过程他到现在也没告诉我,只知道是四年前有一次在边境执行任务时受了伤,伤到脑子,影响到他的语言神经和协调性,没法留在部队了,不得不退伍回来。”
语言神经?意思是……
“他以前说话不这样儿啊?”阚齐有点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他还以为那结巴是天生的呢。
徐华芳点头,“嗯,以前他那绕口令念的溜着呢!”
这时候门锁一响,明朗回来了。他一推开门看见这俩人端坐在自己家里,顿时神经不自觉地收紧了。
“你们怎么……”
徐华芳见儿子回来了,笑说:“是我让你朋友进来坐的,他们等你好一会儿了。”
明朗眼里带火的看看他俩,又看向徐华芳:“您、您知道他们是、是是谁啊就让人进来?”
徐华芳愣怔了:“不是你朋友么……”
阚齐拍拍屁股站起来,满脸笑意:“阿姨,是不是朋友都不重要,既然小朗回来了,我们就不耽误您了,”他指指老武,问明朗:“你看清楚了,这是不是昨天交东西给你那人?”
明朗斜睨了老武一眼,“是他。”
“那就好,”阚齐朝他勾勾手:“把东西还给我吧!”
明朗冷声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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