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陵迟疑道:“真的只是留宿一夜?”
顾雪岭笑着点头。
宣陵眉头一皱,总觉得顾雪岭不干什么是不可能的事。
果然,顾雪岭在屋里歇了小半个时辰,便拉着宣陵出门。
彼时已是黄昏,暮色四合。
宣陵神色凝重跟在顾雪岭身后,“我们这样在承坤门的后花园逛,万一被胡竞发现了怎么办?”
顾雪岭大摇大摆走在前头,路过花树时顺手摘了一枝浅粉梅花,置于鼻尖轻嗅,清俊少年一如既往波澜不惊,此时更是美如画中仙人。
宣陵一怔,不由暗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胡乱发散魅力。
下一刻,顾雪岭便叹着气揉起肚子,“就说我饿了,我还未辟谷,一天不吃饿得慌,醉起来更是不讲道理,但是我又不知道厨房在哪里,宣儿你也是路痴,所以我们就迷路了。”
这话半真掺着假,宣陵相信他是真的饿了,他知道顾雪岭是真的一天三餐一顿也不能缺的。
既然已经找好了借口,宣陵便老老实实跟在脚步虚浮看似醉后乱跑实则是到处探路的顾雪岭身后。
没一会儿,顾雪岭手里便多了一把梅花枝,半开的粉蕊中还掺了一两枝绯红的木芙蓉花苞。
这一路上竟都没碰见什么人,二人越走越偏,看起来像是真的迷了路,直到路过一处院门前,顾雪岭眼尖瞧见一抹绿衣,将宣陵拉回墙后。
宣陵猝不及防,脸正巧撞进顾雪岭单薄的胸膛,撞得顾雪岭胸口发闷,心想得亏他今天穿得厚。
宣陵反应过来开始挣扎,顾雪岭又将他脑袋按回去,还将他藏进宽大的披风里,“里面有人!”
宣陵闻言安静下来,僵着身子靠在他怀里,寒梅的暗香趁机钻进顾雪岭怀抱,充斥鼻间,他下意识觉得顾雪岭身上似是比往日更香了些。
不远的院门前,绿影鬼鬼祟祟地走出,环视四周后匆忙离去,见他走远了,顾雪岭才松开宣陵。
宣陵当即离他三步远,整理着小毡帽将泛红的耳尖藏进去。
“是那个林宜的师兄,好像叫林淮生,他来这里做什么?”
顾雪岭摸摸下巴尖,朝那院门走去,宣陵见状忙追上去。
“师兄……”
顾雪岭摆摆手,只一推,院门便开了,随即扑通几声,院内雪地上接连倒下几名绿衣弟子。
二人警惕地后退几步,见院中许久没再传来声响,顾雪岭才将院门完全推开,院中状况映入眼帘。
雪地上溅了几道红线,五名身着承坤门弟子服的男人横七竖八倒在院内雪地上,脖子上温热的血液滚落到地上,染红了一大片白雪。
顾雪岭捏紧几根梅枝进院,宣陵跟上,正要让他小心,顾雪岭已越过几具尸体,在一人前蹲下。
这几人皆是死于剑下,且都是一剑封喉,干净利落。
顾雪岭拿手中的梅枝挑开那人脖子上的毛绒围脖,眉头一皱。
沾了血的梅枝随即被扔在雪地里,无端添了几分冶艳。
“不是承坤门的人。”顾雪岭起身,“脖子上都有魔纹。”
那几人脖子上都有些青灰色的诡异图纹,据闻天魔宗的人身上才会有魔纹,不过只是普通的弟子。
刚才走的人是林淮生,林宜是天魔宗余孽,他作为师兄,应当也是天魔宗的人,但他为何要杀自己人呢?顾雪岭思索了下,朝门前走去,正抬手要推门,屋中便响起一阵吵闹,似是有什么人在说话,声音还不小。
顾雪岭收回手,勾唇轻轻一笑,回头朝宣陵招了手。
宣陵不明所以上前,一靠近就被顾雪岭搂住肩膀,他有些不自然,可听见屋里的声响便不在挣扎。
“胡竞那小子就是个畜生!他师父走得早,咱们才想着多照顾他点,谁知道他居然敢带天魔宗那帮余孽回来!这可怎么对得起他师父?”
这话颇为痛心疾首,另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叹道:“都怪老夫,竟轻信了这小畜生,害了门主和少门主,如今我们被困在此地,承坤门都被魔修占了,我还有什么脸面见老门主?”
屋中原本对胡竞的怨愤怒骂停了下来,开始安慰那位长老。
顾雪岭光听还嫌不够,指尖戳破窗纸眯起眼睛看进去。
屋里或坐或站着五六人,并未被束缚,有白胡子老头也有八字胡长衫中年,顾雪岭见过这些人。
很快,又有人说:“我们如今灵脉被封,除了安静等死,还能做什么?胡竞不会放过我们的。”
屋里紧接着一片沉默,屋外顾雪岭跟宣陵面面相觑。
想到刚才匆匆离去的林淮生,还有院中这些原本看守着几位长老或堂主,多半被他所杀的魔修,分明屋中没有法阵困阵,林淮生要杀长老他们轻而易举,为何要杀自己人呢?
顾雪岭忽然眼前一亮,弯下腰在宣陵耳边低语。
宣陵听完后半信半疑地看着顾雪岭。用眼神询问:这样可以吗?
顾雪岭认真点头,拍拍宣陵肩膀。
屋中唉声叹气,忽地,房门被一道灵力撞开,几人惊呼出声,踟蹰片刻,才警惕防备地走出来。
门前魔修的死叫几人震惊不已,但更为瞩目的,是雪地上几个用梅花枝写出来的字:往后门走。
落款处是一个‘蒋’字,和一个奇怪的符号,似葫芦,又稍微繁复一些,一笔而成,颇为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