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弈声腔里似乎都带了泪水,哑着嗓子,破天荒地用了恳求的语气:“妈妈,你别进来。”
秦桦摸摸他的后背,温声细语地哄他:“那你告诉妈妈原因,你说,我就不进去。”
余弈鼻头微红,琉璃似的眸子蒙了一层水雾,声音微若蚊呐。
“我不要,不要她走。”
秦桦勉强听清他的意思,失笑道:“不想人家走你还不理人家,这些天星柠都是在房间吃饭的,冯阿姨说她连小酥肉都吃不下了,说好的想跟人家永远在一起呢,嗯?”
余弈不吭声了,泪珠啪嗒啪嗒落到秦桦肩上。
赵星柠听见余弈哭,有些担心,慢慢走了出来,抿着嘴轻手轻脚地靠近。余弈低垂脑袋,没有发现她,直到一只温热的小手轻轻抚来,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粘着泪水的睫毛。
余弈抬眼,只见赵星柠站在他身边,歪着头,轻软地问:“你怎么哭啦?”
一句关心像是打开了泄洪的闸门,余弈几乎是瞬间跑过去抱住了她,旋即放声大哭,边哭边结巴道:“你,你不许走,我再也不跟你生气了,你留下来。”
是不是“别人”都无所谓了,体验过形影不离的陪伴,孤独会变得格外难以忍受,他再也不想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子,等待不知何时才能回家落脚的爸爸妈妈。
赵星柠轻轻回抱他,听到余弈哭她也很难过,可是她要去姥姥家,应该不能留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
冯初萍讶道,她四处找不到行李,又去花园溜达一圈,回来便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赵星柠和余弈拥抱着,为难地说:“余弈不想我去姥姥家。”
冯初萍满头雾水,疑惑的目光投向在场的另一个大人。
秦桦的心情已经从心疼转成了无奈:“小弈以为你们不回来了,把行李藏起来不让你们走。”
冯初萍松了口气:“吓死了,我还是头一回听余弈哭,寻思出事了呢。”
她半蹲着身体,跟抱着赵星柠不撒手的小孩儿解释:“小弈,柠柠要跟我去姥姥家,等过完年,我们就回来啦,到时候你们再一起玩。”
余弈抬起头,泪眼婆娑:“真的么?”
冯初萍道:“当然是真的,柠柠还要回来上幼儿园呀。”
“那,那过完年是多久?”
“这个,大概十来天吧,也可能早一些。”
余弈扁扁嘴,眼泪不流了,开始讨价还价:“两天行吗?”
秦桦乐了,敲了下他的头:“没跟你讲价,你不是经常去爷爷奶奶家吗,星柠也有家人,也要回去看看的啊。”
余弈抱紧赵星柠:“我跟她一起去。”
秦桦:“你忍心妈妈一个人在家过年?”
余弈:“妈妈也一起。”
秦桦:“不行,我年后还有工作呢。”
“好吧,”余弈撇嘴,秦桦正准备欣慰,他又补充一句,“我还是自己去好了。”
“……你给我在家待着吧。”
红色编织袋果然藏在余弈的房间,待物归原主,冯初萍准备妥当,牵着赵星柠出发,临走时,余弈跟赵星柠黏黏糊糊说了好半天话,全然忘了昨天还在跟人家冷战,人已经到大门口了,他仍不死心:“我真的不能去吗?”
秦桦皮笑肉不笑地按住他:“不能。”
赵星柠背着小书包,朝他挥挥手:“我很快就回来啦。”
然而,谁也没想到,余弈口中的两天,最后真实现了。
她们坐的汽车不止一个目的地,路上到处接人送人,拐拐绕绕,跑了整整一天,才抵达冯初萍娘家附近的站点。
下车后,赵星柠裹紧小棉袄,紧紧跟着妈妈。
她对姥姥家没有印象,只希望到家能吃上饭,中午在车上只吃了点饼干,她现在快饿死了。
姥姥家所在的村子小而破落,跟余弈爷爷家那种倚靠大城市的富裕乡镇天差地别。通向村里的路是一条泥泞小道,车开不进去,只能走牛车和拖拉机,赵星柠一脚一个坑,小棉鞋很快粘满了泥。
母女俩跋山涉水,终于抵达家门口。
冯初萍心情忐忑,她跟婆家彻底翻脸,对娘家还仍有一丝丝留恋,总归是把她养大的地方,她想,要是这次回来,爸妈和哥哥姐姐能有所改变,她就不计较过去那些糟心事了。
叩响老旧的木板门,不一会儿,里面的门闩被人抽掉,门板敞开,一个穿花袄的女人站在门槛内侧,见到她们,先是一愣,而后张大嘴巴,夸张地拍了下手:“哎呀,萍子回来啦,快进来,爸妈可想死你了,天天念叨你们。”
她揽了下赵星柠,状似关切地说:“孩子冻坏了吧,快进屋暖暖。”
冯初萍伸手环过女儿,疏离地与其拉开距离,这是她的大嫂,从前每次回家,大嫂对他们一家人总是诸多意见,说话尖言尖语、夹枪带棍,即便他们只住一天。
大嫂反常的热情让冯初萍心生不安。
第20章家人
大嫂全然不介意她的冷淡,见她手里提着东西,主动说:“来,嫂子帮你拿,坐车挺累哈。”
冯初萍淡淡地说:“还好。”略过她的手,自己提着东西和女儿穿过黄泥铺的狭窄小院,进了正屋的门。
大嫂跟在后面,悄声啐一口,龇牙咧嘴地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