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鸾一脸僵硬,不敢动。
对,他忍的不是练武,忍的也不是邹吾严格教导,他忍得是某人阴魂不散的观摩。
“我不知道该同情谁好了哈哈哈哈!”
卓吾还在说:“我现在是该劝辛鸾可别学了,还是该劝哥你别教了哈哈哈哈哈!”
卓吾笑得估计自己都觉得太滑稽,结果克制了一下,下一段笑直接笑出了节奏。
邹吾一脸难看,眼风一斜。
正经道:“小卓,你最好忍着点,不然我中午考虑给辛鸾宰只鹅。”
卓吾一把捂着嘴,一脸要笑得不行了不行了的模样,收住了。
邹吾这时候才分神来问辛鸾:“疼吗?”
语气很歉然。
“不疼。”辛鸾呼吸有点颤。
声音压得很低:“不怪你,我之前也错位过的。”
邹吾根本留意不到辛鸾的安慰,也没有细究千宠万爱的含章太子之前为什么会手臂脱位。他在卓吾憋得“鹅鹅鹅鹅”的动静里,一脸严肃地松开辛鸾的腰胯,双手分开抓住他的大臂和肩膀。
“忍着点。”
他蹙着眉心看了辛鸾一眼。
说着左手迅捷地往下一抻、一端,只听关节嘎嘣一声弹响——
复位了。
辛鸾迅疾地迈出一步脱开邹吾的手臂,转成相对,垂着长长的眼睫,握住多灾多难的左肩,不轻不重地活动了下。
邹吾复杂地看了辛鸾一眼,怀疑他在偷笑。
辛鸾的手心这几日练刀磨破了,薄薄地缠了两层白布条。现在他那手就落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揉捏着,五根露出来的手指,细白地屈伸着,显得那布条都发黄起来。
邹吾默默地挪开了眼,也有点想笑,但忍住了。
很是正经地虎着脸对辛鸾说:“那你先歇两天罢。骨头脱位,事不大,但伤筋,没必要为了练刀逞强,反而得不偿失。”
辛鸾闻言却瞬间抬起头。
明亮地目光箭一样射过来,一脸雀跃:“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洗碗了?”
“可以可以!”
卓吾在后面麻利接言:“我同意了!”
反正辛鸾不和他一组,卓吾看热闹不闲事儿大,啥都敢帮腔。
邹吾有点牙酸,回头看了自己没正形的弟弟一眼,一字一句:“小卓,上下山渐速今天跑了吗?攀岩跃树今天练了吗?对,阿鸾正好练不了刀了,你把刀捡回去,去砍三棵树给我拖回来。”
卓吾天降横祸,辛鸾差点笑出鹅叫,心想他跑个天爷呦!你不在,他懒叽叽的躺在大石头上晒太阳,晒完左边,晒右边,晒完前面,晒后面……别的没干,话本倒是看完了一摞!
果然,他哥说完,卓吾脸色都变了,耳聋眼瞎一般,“嗷!”地喊了一声,屁滚尿流地就跑了。
·
邹吾给卓吾留定量的练武和窗课不是第一天了。
起因还是卓吾总是偷看辛鸾练刀。
其实这事儿红窃脂也有份儿,这两个早早化形的练武奇才,从注意到辛鸾练刀与他们不同之后,就对辛鸾产生了莫大兴趣,一整日抽空就跑来树下一趟,观摩辛鸾的表情,活像见到了猴子不吃香蕉了开始吃鱼。
但是红窃脂比较矜持。
她看了两顿饭就走了,走前淡淡一哂,漫然开口的样子像是在吟诗:“高辛氏一门豪烈,上有开疆辟土天衍帝,下有少年英才辛远声,贤有智珠在握辛三郎,黠有乱世奸雄济宾王,不意天壤之中竟有,竟有……”
她“竟有”了两遍,没“竟有”出下文,估计是想着骂人不好,挥挥袖飞了。
背对着红窃脂默默砍树的辛鸾:“……”
但卓吾不一样,他没有红窃脂的涵养,看就算了,他还要比划,比划就算了,他还要比比划划。
他哥一不在,他就在辛鸾面前开屏。
会练,不会讲,不要紧,他从大石头上直接跳下来,抢过自己的刀开始舞,一边舞一边念念有词,“你那个不完整,你要这样!先跳上去,然后再下来,上去,这样,这样,这样……好了,看清楚了吗?你来一遍!”
辛鸾努力地咽了口唾沫:“……”
他能来出来就见鬼了。
结果卓吾还生气,表情就差过来锁喉,怒其不争地问他:“你为什么不好好听我讲话?!”
辛鸾:“……”
可能这些生来大才的人都是这样。看不惯别人反应慢,看不惯别人这么笨,不仅话不喜欢说两遍,连招式都不乐意练两遍。察觉不到自己言语的冒渎,还觉得是别人错了。
辛鸾脸都木了,想着忍住忍住,别跟他吵。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邹吾的殷殷嘱托,一遍遍回放:小卓他们从小化形,练武不同常人。常人习武,跬步千里,他们习武,一日千里。不要比。
对,辛鸾咬牙哆嗦,他不比,他就是有点气。
好在卓吾也不是谁都不怕。
第八天的时候,辛鸾傍晚练累了,就坐在卓吾旁边边喝水边看晚霞。当时卓吾化作小老虎卧在他身边,金色的绒毛在和软的夜风里摆荡,金灿灿、暖洋洋、热腾腾的,还残留着太阳的味道。
他一定很好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