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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扶没有回什么在此时此刻人们常会说的话,他没有回复“玩得开心”或者“以后有机会我们也去”。他不兴奋地恭喜祝贺,也不随意地许诺画饼。他只是发了一张图片,是他拍的,池礼种的木耳菜。图片里现在自然只是一小片地,黑秃秃的,光溜溜的。是泥土,泥土里没有什么长出来的木耳菜。可言扶知道,地里种着池礼放进去的种子。木耳菜成熟后,长得像炸开的木耳,是很普通的一种菜。是池礼种下的。他习惯了为池礼做这些。他缄默而迟钝地,用种花的模样,去养池礼种的菜。池礼高兴极了,连着发了好几个小胖猫咪的表情包。他本来想拜托农学院的同学帮他照看,但言扶,已经默默地为他做好了。言扶就是这样的,他不多话,不邀功。照片里天光大亮,此刻却深夜黑漆。言扶只是拍下池礼种的地,和存了岁凛朋友圈发的带着池礼的照片一样,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攒一点和池礼相关的东西,这里攒攒,那里攒攒。池礼发了好多表情包喔。那他该说什么呢?他沉闷着,是一颗锯嘴的小葫芦。他能说出口的,就那么一点点,心里想着谁也猜不出的什么和什么。或许总有机会叫他说话,可他什么都不说。于是时间久了,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究竟有多少话,在心底生根发芽,而除了自己没有人知晓。就像蒸腾的水汽,像消散的雾霭,就像游轮掠过海面。没发生过的,就这么淡淡地过去了。 请问几婚轮到我?六点出头,池礼的生物钟照常发作。他把胳膊搭在眼睛上,睡醒后钝钝地反应了一阵子,懒洋洋地放空了一会儿。而时间正耐心地等待着他,充足地被消耗被浪费着,自顾自地阳光和煦,碧波万顷。房间里的温度正好,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合时宜。似乎空气中都漂浮着海水的味道,一点点的微咸,叫他陌生又熟悉。和他之前的那许多年,在沙滩边看海总是不一样的。池礼睡醒了,却不是那么想起床。他躺在床上玩手机,看着学院和班级群里昨晚水出来的消息。有八卦有闲聊,各种群总是可以收到一手消息的地方。之前很流行给教授打分评价,做什么学院教师评价。群里昨晚发了几张不知道从哪里转发来的截图,他们这些小鸡仔一样的新学生,就美美吸纳了学姐学哥的肺腑真言,在一片的讨论声中炸开了锅。院长:
“外校调过来才几年但很出成果(偷偷说好像是硬挖来的)科研水平和行政管理两手抓两手硬。”“老师看我啊老师!我本科时候和你一个学校的,我考研过来你也升过来了是缘分啊老师!”“我保本校研的江大农学院嫡学生可以发卖庶院长吗?”副院长a:“每次发论文都在办公室兴奋地猴叫,对科研有真切的热爱。”“别叫了老师我害怕!”“没上到老师的作物育种课是我江大四年的憾事。眼睁睁看着老师变强了也变秃了。”教授b:“喜欢在试验田和学生一起对苗祈祷的唯物主义教授。”“永远记得把薯片烘炸机拉到教室,全班一起吃自造薯片的美好记忆!”“坐过老师开的拖拉机,吃过江大最烈的风。”……几张截图看下来,对农学院的每位老师都有了深刻的理解。还有学哥学姐给老师们取的外号,也继承给了新生。猴叫的副院长,管他叫侯院长。有一位副教授非常ph,卷到常年无休,被同学叫驴老师。他本人好像知道这个名字,但不在乎。是怎么做到上学的枯燥里带着荒诞和癫狂的?哇,这就是大学吗?池礼压不住心底的兴奋。他又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里是大学。无法无天,又循规蹈矩,文风正盛!新生也不是只会继承学长的聪明才智,新生也直接极了,有人大咧咧池礼,在群里直接问池礼。【大美人你好冒昧了但请问几婚可以轮到我?】池礼心想,哇你这个也太冒昧了吧!!他没回复,也不知道怎么回复。但人家其实也不是要一个答案。群里的消息刷得很快,十分钟没看就99+,天南海北的学生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表情包和热梗满天飞,池礼感觉爬楼都要翻很久。摆脱掉了初高中的压力,也没有进入社会成为凄惨的社畜,此时此刻的大家都活泼又有趣。年轻、率性、天真,一切都在向前发展,一切都雀跃着发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人非要睡乳胶银离子床垫,那你就可以把他的光辉事迹传遍农学院的每一根苗苗,并且在背地里偷偷骂他。竭尽全力去野蛮生长,松树长成松树,芦苇便做芦苇。在十八岁的年纪渡过高三的河,来到这里,在这里有大把的机会和时间,长回我们自己。池礼躺烦了,就出来转转,而此时时间才刚刚七点。游轮上的时间,清晨七点和凌晨四点没什么区别,都没有人醒着。不同的是,凌晨四点没准人还多点呢,毕竟局还没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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