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狭窄的隧道,幽长黑暗没有尽头,怎么走也不出去。小玉儿全身似着了火,又疼又累,孤伶伶走在这比黑更黑的黑暗里,心中无比恐惧,仿佛身处天地混沌,世间之大,只剩她一个人。那么,娘呢?娘在哪里?娘怎么忍心将她抛弃在世间受苦?
小玉儿惊慌地叫着“娘!”喉咙肿胀似塞着石头,每发出一声都撕裂般的疼,可是她仍努力一声一声地叫着“娘!娘!”请来带她走吧!
凄楚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没有回答。伸出手触摸到一堵堵冰凉无情的墙,黏稠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气,她绝望地张着手抠在坚硬的墙上,一下一下地用力,指甲一片片剥离,双手沾满鲜血,更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堵住她的尖叫。
突然就天亮了,哦,是在家中,是回家了呢,为什么没有人在?娘呢?娘在哪里?小玉儿在园子里四处寻找,花丛树林密布,只有风在穿梭,呜咽着哭泣在岑寂中回荡。小玉儿疾身四顾,心下空茫,几乎要哭出声。
“孩子。”有人叫她,视野突然开阔,娘在院子里红枫树下远远对她微笑,身边猩红的叶子又密又急纷纷坠落,漫天漫地都是这眩目的血腥,将空气都染成红色。娘为什么那笑得那么忧伤?沉黑眸子似蓄满泪水,对她张开手臂“孩子。”那环抱无比的温暖,曾经是她最信赖的依靠,可是现在,几步之远却好似隔着万水千山,触摸不到。
小玉儿发狂地向前扑去,无论怎么跑也跑不到娘的怀抱里,娘凌空而退,笑容渐渐惨烈,泪水流了满脸,突然娘的脸色变了,凄厉决绝的面孔渐渐远去,消失在空中,再也不见。
小玉儿凄厉地叫“娘!娘!”,声嘶力竭,仿佛被人将心挖出来一般,身体似乎承因受不了这铺天盖地的痛,千刀万剐地疼而剧烈发抖。“娘。”只有风回答她。小玉儿悲声仰天,伸手指着空中,却不知道该由谁来回答她。
转瞬间就站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天空中的雪片子被风撕扯着呼啸,狰狞飞舞,仿佛天地的狂笑的嘲弄。她孑然一身站在白色的中央,彷徨无依象个幼小的孩子忘记回家的路,惊慌害怕中嘶声大叫,可是声音被空无一物的白色吞噬在天际中,一丝都不留。遥远的天尽头突然有娘凄楚的声音回荡:“孩子,你一定要活着!一定呵!”声音被风卷走,渐渐远去。“我会的,娘。”小玉儿喃喃回答。
水月冰脂见小玉儿晕倒,吓得失了阵脚,慌忙抱住,二人即没主意又不敢叫人看见,只得跌跌撞撞地先胡乱抱起进寝室躺下,又商量着去正殿告诉晴椿。晴椿先当两人玩笑并不在意,待两人围住她指天发地地说了一通这才半信半疑跟去寝室,见小玉儿人事不醒脸色发青躺在床上,亦是慌了神,赶忙跑出去叫李海请太医。
一阁的人惊慌失措,晴椿急声逼问:“主子先还好端端的,怎么只一会子就出了事,必定是你们二人伺候不周,惹出事端,主子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活了!”
二人吓得跪在地上,哭诉道:“先前主子歇了,我们在旁守着见主子面色不对,叫了几声不应答才发现不好的。”晴椿不相信,又怕闹出去不止凝霜冰脂受罚,这一阁的人都脱不了干系,便命人不许外传,一面张罗给小玉儿铺床加被一面骂冰脂凝霜不尽心,又着急叫人在门口守着等太医。冰脂凝霜到底理亏,被一通训斥不敢言语,只尽心伺候。
等了多半日,天色快檫黑才见门口通报,晴椿连忙出去迎接。一见不由失望,原来只来了一位医正,想是太医院趋炎附势见林宝林不受宠,胡乱来了个人应卯。晴椿心里虽不爽快却不能得罪他,也只得先让进去递茶送水曲意巴结,但盼他能有些手班治好小玉儿。
医正官职虽小,架子倒拿的结实,磨蹭半天才说去看病人,晴椿早急得跳脚,心里将他骂了几回不止。听他要号脉赶忙领至寝室,冰脂凝霜先在里面布置好了,将小玉儿一只手托在帘子外面请脉。医正见帘子里露出一只颤微微的手,五指修长白皙,将手一搭更觉柔弱无骨,也不敢仔细号脉,拿腔做势敷衍一番便退出去。
晴椿跟出来陪笑道:“您瞧着可要紧?”
医正道:“只是风寒,待下官开几副药吃了便好。”
晴椿教人领着医正下去开方子,又催李海着人取药取药煎熬。
小玉儿被冰脂扶着依旧人事不醒牙关紧咬,晴椿不敢强灌,吩咐凝霜取银勺压在小玉儿齿间,一点一点喂进嘴里,一碗药只喝下几口大半都流出来,几人累出一身汗也于事无补。水月见状越发害怕,急得直哭,被晴椿又数落了一回。
夜深风寒,雪下得渐渐小了,零星的雪珠子在空中盘旋,轻如飘絮飞舞在寂静空旷的宫宇之中,更显寒夜凄凉。涣月阁寝室整晚灯火通明,晴椿水月守了一夜也不见小玉儿退烧,天亮便叫李海禀报丽妃。直候到午间才有御医来看,小玉儿被灌下药仍是昏迷,晴椿越发惊慌,只是能做的都做了,到此地步也是无计可施,听天由命罢了。
瑞王庆寿家宴,府内收拾的收拾的富丽堂皇,张灯结彩人来人往。朝中大臣们早早携礼前来恭贺,自是热闹非凡。瑞王府为今日宴会准备多日,园子里几处亭阁全摆放妥当,每间都有教坊乐伎舞伶献艺,达官显贵分坐席上相互见礼寒暄说些趣事,直快到日暮天色渐黑却不见瑞王。寿星不在,诸人莫不惊奇纷纷询问,便有人猜测被宫里太后留住,一时间冷了场。
突然外面鼓乐响起,瑞王与另外一人被随扈众星拱月并行而来,各人迎出厅门,距离稍远的人都在猜测是何人能教瑞相爷屈身降贵,前面已经有人跪地拜倒,山呼“万岁。”这才回过神跟着跪拜。
皇帝与瑞王策马出城,一路驰骋踏雪观景好不惬意,回城后又在民居集聚处查看积雪后有无房舍塌垮,所幸一切如常,此刻气宇轩昂神情颇为愉悦,笑着请众人起身,道:“今日是瑞王寿宴,爱卿们莫拘了礼数,自便罢。”旁边的大臣陪笑道:“臣等尊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