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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香榭轩东阁里却是一派安宁,香炉里燃着淡淡清爽的熏香,沈家六姑娘沈画棠坐在黄梨木雕花椅上,靠坐在一个小小的银色暖炉前,低着头专心绣着手中的绣品。
突然外面一阵喧闹声传来,沈画棠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她膝上一个小东西却像是惊着了一般轻轻一动,随即揉着眼睛抬起头来。
“我这又是偎着姐姐睡着了么?昨晚看书太晚了些,又让姐姐受累了。”男孩仰起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笑得看起来甚是单纯。
沈画棠动动酸痛的双膝,不由得在心里撇了撇嘴,鬼才会信他的话!
三年前她穿到这个沈家六小姐的身子上,还不明不白地捡了这么个便宜弟弟。据说她很小的时候姨娘就去世了,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便一直很依赖她,这身子的原主也一向对这个弟弟很好。
身子的原主生了场大病一命呜呼了,她刚懵懵懂懂地在这个身子上醒来便看到一只小包子正在自己跟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吓得她心里一咯噔,直以为自己捡了个便宜儿子。
沈明川很是依恋地又往姐姐身上蹭了蹭,讨好地说:“先生昨日私底下夸我了呢。”
沈画棠忍不住叮嘱说:“你能用功读书很好,只是别太显露锋芒了,不然太太和徐姨娘那边都会想方设法地为难你的。”
“姐姐的话,我都省得了,”沈明川抬起小脸看着沈画棠,“先生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一般当着众人的面也不会夸我的。”
“这便好。”沈画棠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搁在现代,沈明川得是多么惹人喜爱的一个孩子,可偏偏托生在了这么一个封建社会,“你若以后能有本事,咱们的娘泉下有知也能心安了。”
其实沈画棠说这话不过做做样子,毕竟她也从来没见过这身子的亲娘到底长什么样子,谁知竟引来了明川小兄弟的伤感,他一改刚才懵懂孩童的模样,一脸郑重地朝沈画棠说:“姐姐放心,我以后一定挣得功名,好好孝顺姐姐!”
沈画棠鄙夷地看向明川小兄弟,感情你以为我不用嫁人你不用娶媳妇?还是他觉得,自己嫁不出去?
沈明川虽然才九岁,但却已经十分机灵,看着姐姐郁闷的神色立即明白了姐姐的心中所想,忙说道:“太太虽身份贵重,却为人刻薄,到时候一定许不了姐姐什么好亲事。姐姐还不如等我成年了养着姐姐,定能保姐姐一生安乐顺遂。”
沈画棠放下绣品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这小子,不由得深深怀疑到底他是穿来的还是自己是穿来的。还有,他这是,恋姐僻?
正说话间,棉布珠帘被轻轻挑开,一身量高挑的丫鬟走了进来,将手中茶点放在桌案上,嘴里似乎是不经意地说道:“那边四姑娘和五姑娘又闹腾起来了,刚才我过来时,正看见五姑娘气势汹汹地扯着四姑娘往太太那边去呢。”
沈画棠叹了一口气:“这些事咱们少理,不过估计又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那个名叫妙语的高挑丫鬟也微微皱起了眉:“太太最近正烦闷着想拿徐姨娘开刀,怎么四姑娘就这么自个儿撞上来了。”
“五姐姐一向不待见四姐姐,父亲又愈发地偏疼徐姨娘和她的两个孩子,想必是五姐姐看不下去故意挑事儿吧。”沈画棠说道。
“可那四姑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妙语不由得有点怨念,“不过就是仗着老爷宠爱,每回在咱们面前都显得高人一等似的。”
“随她去吧,”沈画棠却看起来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掂起一块点心吃起来,“在嫡出的姑娘面前她又不敢,也就在我和三姐面前找找优越感了。”
沈明川却好似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拦下沈画棠的手:“姐,你就吃这个啊?”
妙语神情又是一怒,刚想说什么却又强自忍了下去。
“他们这也太欺负人了,”沈明川一脸愤懑道,“这等粗糙的点心明明是往下人那边分的,居然拿来糊弄姐姐。”
“我一个人势单力薄的他们自然要寻软处来捏,”沈画棠安抚地拍拍弟弟,“没关系的,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他们也不太敢克扣的。”
沈画棠和沈明川虽然一母所生,但沈明川终究是家里的男儿便格外得以看重。自从两人的亲娘去世以后,虽然主母刘氏几次流露出要收养沈明川的意思,但家里的老太太还是不放心坚持将沈明川领去了她那里养着。刘氏虽因拿捏不住庶子很是不满,但老太太的意思她也不敢顶撞,因而沈明川这些年过得还一直都还算是顺遂的。
第2章.妻妾
要说沈画棠的老爹沈君阳倒也算是个励志传奇人物,要搁在现代看来也许还是无数写手笔下的主角模板。沈老爹出生于一个只能算得上殷实的小户村落人家,幼年时期父亲便不幸过世,幸而家中叔祖帮衬,在寡母的辛苦操持下将他和弟弟拉扯长大。而且沈母虽只是个村妇,但很明事理,对督促儿子读书用功从来就没有懈怠过。而沈老爹也很是争气,一路秀才举人贡士从未叫人失望过,最后一举夺得了榜眼,引得乡里邻间很是轰动。
按道理来说,沈老爹应该马上就要飞黄腾达娶上白富美了,更别说沈老爹长得还是一表人才,儒雅俊秀。事实上确实有人就此看上了沈君阳,而且身份还不低,是南安侯爷,当时官居工部左侍郎。沈君阳刚做了翰林院编修就有人来暗示沈君阳,南安侯对他很是看重,有意招他做女婿云云...沈君阳也不是那死读书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当即就领略了南安侯的意思去南安府提亲,顺而求得了南安侯嫡长女,也就是沈家现在的当家主母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