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中,卿如晤看着眼前少女苍白带泪的面容,长长一声叹息……
“你怎会这么想我呢。”
他道。
看着她单薄的身形,往日里那些熟稔于口,关于家国大义、朝局为重的话,不知怎的,竟说不出口。
天下,西燕,这样的重担压在这个生性孱弱的孩子身上太重了。
从小被亲人遗弃,未能在父母膝下共享天伦之乐,等长大成人被自己名义上的父母当做相互博弈、抗衡的棋子,在这幽幽深宫,虽是锦衣玉食,却是步步惊心。
若没有那一年那一场变故,若没有那年宫中术士的一番话,她的人生本不该是这样的。
长在锦州富贵商贾之家,父母恩爱,兄弟和睦,她生性娇憨天真,想必会是家中最为得宠的女儿。不会去学那些晦暗难懂的功课,不必被逼着去面对朝堂之上居心叵测的大臣,亦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害怕自己这王位坐的摇摇欲坠。
她本该是生再山间无忧的兰草,可却因他在这诡谲深宫,举步维艰。
那个时候从泗水城将她接回燕京,看着那个拉着自己的手,怯怯的瘦弱的孩子,卿如晤想,她这一生命运多舛,此后若是她想要的,他倾尽所有都给她。
却没想到,五年光影交错,他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孩子出落成容颜绝色的少女,可偏偏……她最想要的东西,他永远也无法给到她。
一时间卿如晤静默良久,在那样昔日柔软、此时带着讥诮的目光下,千言万语只做了无言。
他收回目光,轻叹了一声,沉声问道:“所以你想做女帝,想要离开西燕——你早就知道了自己身世,却一直隐忍不发,选择在了封禅大典的前一天,只是为了报复我。报复我,十余年算计心血,最终付诸于东流么……”
燕凰听着他那沉声的叹息,莫名有些不安。
其实她想十分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没有错的!是他们,毁了原本属于她平安喜乐的一生,是他们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利用他做为稳固政权的棋子,还晓以大义逼迫她成为操纵的傀儡。
她有满腹的委屈和怨恨,尤其对着眼前的这个人。可不知为何,对上那一双深邃的眼,再刻薄的话,竟也说不出来了。
这些年,他为西燕惮尽心血,日以继夜。在这昏暗的船舱中,他方才一叹,仿佛卸下了所有的气势,仔细看的话,那一张面容清俊如旧,眼角四周却已有浅浅的纹路了。
是她错了吗?
可她坐在那个位置上,从来不是她想要的,她不怪卿如晤,但恨呼延太后,难道小小报复一下都是错误吗?
可是事情已经走到今日,她知道,已经无法回头了。
她抿着嘴角,低着头,依旧不发一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倔强。
卿如晤再度叹息。
只觉得,今日的叹息比前些时日加起来都多。
“萧颐并非善类,若你想要离开燕京,也是回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