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华被他紧紧的抱在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嵌入骨血中。纵使看不见,但此刻她亦能感受得到他心中的不安。
本来是有些怪他的,为什么卿如晤那样的人可以为了燕凰不管大局如何,而他怎么就那么放心的将她交给公仪曦?
理智上她知道,当时局势如此,姬桁的双重身份比一个早就‘死’去多年的公仪曦更容易控制大局。但毕竟姑娘家,心思敏感,还是觉得委屈的。
说是责怪,其实只不过见了心上人想要撒撒娇。
见他如此自责,倒是也不好怪他了,从他怀中挣扎了开来,猝不及防,正对上他微红的眼圈,竟是怔了一下。
这一刻她恍惚意识到,自己在他的心中似乎还是很重要的?
想到这里,她原本还含着一泡泪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拉着想要躲闪的某人衣袖,问道:“我昏睡的这几日,你是不是很担心?有没有哭了?”
“休要胡说!”
安王殿下沉着脸说道,只是语气中有几分底气不足的意味。这下倒是让某只瞬间得意了起来,非要揪着他的衣袖,非得逼着他承认自己哭了。
原本委屈的哭着跟只小花猫一般的小姑娘,这下倒是来了精神,骑在某人的头上作威作福。安王殿下无奈,故作凶狠的抓住了她的手腕,按在了榻上。
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原本作威作福的某只,瞧着他那一双茶色的眼眸似有什么情绪在汹涌着,有些怂了,道:“我开个玩笑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谁曾想,他暗哑着声音,说出了三个字,道:“我哭了。”
谢容华怔了一下,却没想到他竟会真的如此一本正经的回答,她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此时两个人离的极尽,呼吸之间能闻得见他身上好闻的水沉香气息,尽到似乎能看见他眼眸中自己狼狈而又无措的模样。
“当年母后曾告诉过我,眼泪是世间最无用的东西。纵使后来她与父皇离心,被幽禁于长门,亦未曾见过她垂过一滴泪。”
他缓缓的开口,这一刻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虚无。时隔二十年的光阴,那个困在长门女子的面容似乎已经渐渐的模糊了。
世人都道昔年她为大宸第一美人,将门之后,鲜衣怒马,竟是巾帼不让须门。但在他记事开始,所见的竟是在那凄凉的宫殿中等候荼蘼花开的素衣女子。
单薄的身影,站在荼蘼花前,仿佛随时会被风给吹倒。他聪敏早慧,可对于自己的母亲除了婴儿时带给他的温暖,所记得的唯有那一道已经被时光冲淡的剪影而已,所记得的也唯有这样一句话。
“正是因为这句话,所以当年镇国公满门殉国,噩耗传到邺城我未曾落泪;当日母后病逝于长门,我夜扣宫门未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依旧未曾落泪;当年不足弱冠,为求自保来到军营,第一次杀敌,围困陷阱也未曾落泪;鹿原一役,身边亲信散尽,已成废人,当知晓已成皇室弃子,亦未曾落泪。”
“唯有当日见你,脸色苍白的躺在山洞中,那一刻,竟是……”
“心如刀绞,潸然……泪下。”
从少年周家灭门开始,那个生于王宫身份的皇长子便被迫成长。他从出生开始便拥有了一切,又在不断的失去。
失去了家族、母亲、名字,一夕之间背负上不详的之名。他与命运斗,但却不及天子猜忌,一句话、一道圣旨便就夺走他用命夺来的荣誉与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