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啊,不管有什么雄心壮志,可是首先,还是要先齐家!
话说自从新帝登基以后,那空无一人的若大后宫就成了摆设,新帝的日常起居全都从东宫搬至了养心殿,说实话倒真方便了一众日日要上朝来递折子的大臣们。
谁知,陆承廷这边还未走到养心殿,刚转过了最后一个弯子,迎面竟撞上了低头而来的许世嘉。
两人相视互望了一眼,便是立刻恭敬作揖,互问安好。不过却也马上尴尬的沉默了下来。
索性,还是陆承廷先开的口。
“大嫂的事……是我的疏忽,如果当时不是因为要务在身走的急,或许我……”
“陆兄无须自责!”因为陆承廷唤了姚氏一声“大嫂”,许世嘉也就没有尊称他一声大统领。虽然在官言官,可私下,两人确实是连襟,“国难当前,很多事都是无可预料的,内子这胎怀相本就不好,想来也是我们和这孩子没有缘分。陆兄处事稳健,既公正不偏,又暗中辅协。也是左右为难,我身在官场,深知陆兄的处境,若换成是我,自问也未必能做到像陆兄这般体面。”
“多谢大哥体恤!”虽身份年纪都长于许世嘉,可陆承廷这声“大哥”却喊的心服口服。
许世嘉磊落之性,既有文人的儒雅,又有武者的豪迈,确是个很值得交心的手足。
不过御前廊下,却不是个说话畅谈的地方,是以两人便只是私聊了几句,就相互行礼请辞,分道而行了。
金殿门口,毕恭而立的小太监一见阔步而来的陆承廷,并未转身进殿通传,就笑眯眯的迎了上来道,“大统领,皇上早上还念叨着您呢。”说着,便把陆承廷请了进去。
殿内,皇上正手执朱笔伏案阅奏,听见脚步声,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张口就问道,“见着你的连襟了?”
“皇上这顺风耳的功力是越发精进了。”陆承廷叩拜请安,用余光扫了一眼站在一旁脸色不太好的薛宏毅,不懂这厮怎么这个时候竟会出现在养心殿里。
“什么顺风耳。”皇上一收笔锋,随即提起了手腕眯着眼嗤笑道,“许爱卿前脚才走,你后脚就来,养心殿前就一条道儿,你们这照面打的是理所当然的。”皇上说着又叹了口气,“许夫人的事儿也非朕所能预料,国丧当下,很多事都是人为无法掌控的。”
“皇上,许大人性子沉稳能辨是非,他是懂得皇上的一番苦心的。”陆承廷垂首而答。
“是了,所以今儿朕提了他为翰林院侍读学士,那儿缺人啊,如今是正好的机会,能不能再往上走,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翰林院的案子已经全部查清了,那些被抓的文官该贬的贬,该杀的杀,该放的也都放了,无辜受累的有识之才,新帝必定是要知人善用的,这样的机会,是只有新朝新政才会遇着的,许世嘉算是赶上了。
“恭喜皇上新得贤才,我想许大人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的。”陆承廷闻言,也由衷的替许世嘉感到欣慰,而且这下。在三娘子面前,他也总算可以有所交代了。
谁知,皇上听了,却冷冷的哼了一声,干笑道,“马屁就别拍了,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憋这几句已经够为难你的了,你若有心,帮我给他找个媳妇吧。”皇上说着,一脸无奈的指了指一旁偏着头发呆的薛宏毅。
“媳妇?”陆承廷笑了,“薛老参领不是说宏毅兄在二十五岁以前不能成亲生子吗?今年他才二十四啊,还差一年。”
说起薛宏毅的事。那也真是不比话本故事逊色的。
话说薛家是武将世家,三代之中从父辈到子辈,所有的男人都只知道打打杀杀,舞文弄墨的事儿是沾都没有沾过的。
谁知,薛宏毅的爹却娶了当时金陵城的第一大才女为妻,当年这件事,轰动了整个金陵城,外头甚至有流言蜚语说薛老参领是强占民女,以武降妻的。
可就在大家都不看好这段姻缘的时候,薛夫人却喜滋滋的怀了身孕,而且还是双胎,把薛老参领给乐坏了。
但是,偏偏事与愿违,薛夫人生产的时候,双胎难产,当时薛老参领是请了两个御医进家门的,最后薛夫人勉强保住了命,而两个孩子却只活了一个,那就是薛宏毅。
那之后,薛夫人就落下了病根,身子一直不大好,薛宏毅小的时候也是灾病不断,养的艰难。
薛老参领为了妻儿,便特意请了得道高僧登门祈福,那高僧说薛宏毅在二十五周岁以前是金氪之命,忌近女色。忌成亲生子,所以薛宏毅才一直单到了现在,即便是打小就混迹军营,可如今还依然是金灿灿的童子之身。
而且这件事,薛家本就无意隐瞒,帝都军营里头有一大半都知道薛宏毅至今孤身未娶的原因,是以眼下听皇上这般说起,陆承廷自然很诧异。
“还差什么一年,这么个老光棍,对女人不知冷不知热的,有谁家的姑娘会倒杆子追?明年二月,他就满二十五了,眼下开始慢慢替他挑着媳妇,等过了国丧,正好成亲,薛老参领考虑的确是周全。”皇上睨了薛宏毅一眼,满脸的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这样算,时间上确是正好的。”虽大周有制,皇帝薨逝,举国服丧,一年内不得婚嫁,但其实,真正守制的期限最多也就半年,半年过后,新帝会圣传御召大赦天下,到那时就算是彻底开了禁了。
“是啊。大家想的都好,可这小子却不好。”皇上说着指了指薛宏毅又想气又想笑,“你说说,你娘亲当年名动金陵,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榆木脑袋。”
“就是家母才德兼备,微臣才以为将门虎女未必会令微臣心之向往。”薛宏毅昂着头,也颇有些想要和皇上倔到底的意思。
“你可别高估自己。”皇上“呵呵”一笑,“别说你看不上人家慕容少将,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你。”
“慕容瑾?”陆承廷诧异的插了嘴,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张雌雄难辨俊逸却又明艳的脸庞来,可是,她不是和……
陆承廷想着便微垂了眼帘,暗中一笑,再抬头的时候,则又恢复了之前的惊讶万分,一脸的诚惶诚恐,“慕容少将武功了得,虽身为女儿身,却肩负男儿志,宏毅,她可是薛家媳妇的不二人选啊。”
“你这么喜欢,不如你娶了做小?”薛宏毅鼻子出气,哼哼的满脸不悦。
“胡言乱语!”谁知薛宏毅才刚说完,陆承廷还没说话呢,皇上就先龙颜大怒了,“朕也真是懒得说你,你瞧瞧,你和薛老爹这一闹,都在朕的养心殿白吃白住多少天了?你是朕的什么人啊,朕每天上朝要看你,下了朝还要对着你,你可想过朕的感受没?”
“皇上亲爱朝臣,定能理解微臣与父亲拼死一争的理由的。”可薛宏毅却不怕皇上翻脸,只潇洒的屈膝一跪,义愤填膺道,“薛家三代皆是武将出生,别的不说,就说微臣的两个妹妹和一个堂姐,如今也都是军功在身的少将军谋,如果再娶了慕容少将回来,只怕以后薛家的房顶都要被家里这几个女人给掀掉了!”
陆承廷忍住了笑意,轻轻的咳了一下,只装充耳不闻。
皇上瞪了他一眼,气他可以事不关己,而自己只能硬着头皮杠上薛宏毅,“这么说,要你娶慕容少将,你是死都不愿意咯?”
“死都不愿意!”薛宏毅脖子一昂,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其实,他虽是童子之身,可八岁开始就混迹军营了,若论功勋之路,薛宏毅那是走的比陆承廷都还要早好多年的,在军营里,什么荤段子他没听过?说句实话,他是乐意以后的生活从百炼钢化成绕指柔的,毕竟温柔乡可比将来和媳妇一言不合就抡刀提枪大打出手的下场要好太多了。
“你……你……”皇上被气的差点笑了出来,“罢了罢了,你这婚事我会和薛老爹去说说,你放心,就你这样的,朕还舍不得把慕容少将嫁给你呢。朕也怕,万一你镇不住她,改天她一个不高兴,带着朕的万余精兵回奔北召,那到时候你薛宏毅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是不够掉的。”
“皇上英明,微臣确实不是那块以色侍人的好料子。”薛宏毅闻言嘴角一扬,重重的朝皇帝磕了一个响头。
皇上一听,气的直接抄起了桌上的朱笔就冲薛宏毅仍了过去,“还以色侍人呢,现在赶紧给朕滚,朕见了你就头疼!”
薛宏毅如获大赦,朗声大喊了一句“微臣领命,吾皇万岁”,然后又冲陆承廷挤眉弄眼的一笑,便是嘴角生了花儿一般的退出了养心殿。
看着薛宏毅那乐颠颠的背影,陆承廷眯了眼,转头的时候。却见皇上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不如薛爱卿的事,就劳烦陆大统领来操心一回?”皇上口气凉凉,像是在吩咐,又像是在询问。
“皇上心中可有人选?”陆承廷不敢善做主张。
“陆大统领可有人选?”皇上反问。
陆承廷犹豫了一下,首肯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