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瞪大了眼睛:“先生带我们一同去?”
山长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道:“带你这只小猴子出去转转,日日在这山上也闷坏了。”
相处久了,自然看出来陆宁表面乖巧实则爱玩的性子。
知道陆宁也能下山一回,苏棠羡慕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温聆则对陆宁交代了许多话,末了还特地去找了李晞,让李晞多照顾陆宁。
李晞倒是很佩服他的肚量,上次他还射了他一箭呢,他还敢来找他。说来也怪,他这肚量越大,李晞越是看他不顺眼,心道,如今他和陆宁同在山长门下,关系比他可亲多了,需要他来多此一举吗?
“我知道李公子不耐烦听我啰嗦,但我同样也知道,李公子并不若表面这般与陆贤弟不对付,相反李公子也很关心她。我们的想法归根到底是一样的。”温聆的情绪总是这么温柔和暖,任谁都与他生不起气来。李晞想从他眼中找到哪怕一丝的虚伪,但都没有。只有一派诚挚。
李晞敲了敲手里的扇子,道:“你竟知道我对陆宁的想法?”
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魔幻问题……
温聆笑了,“大约与我一般吧。她年纪小,总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去关心照顾她。”
李晞看他半晌,应道:“我知道了。”
南阳府距离长乐山所在的平阳府,约摸十多日脚程。一路上有侍从有马车,带的粮食衣物也足够,白天赶路,夜间驿站歇息,所以并没有多艰苦。
毕竟是跟着山长出门,天下第一书院的山长,还是有几分气派的。
天高云淡,桂子飘香。离南阳府越来越近,官道两旁的红枫树也越来越多。陆宁想起那封邀请函,大约邀约之处是个枫林如火的地方吧。
这日天擦黑,马车又停在了一处客栈前。
这客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要路过此地必得在这里打尖,故而房间十分紧俏。陆宁一行人到得晚,客栈此时只余了一间空房子。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有人从二楼走下来。
“宁儿?”
陆宁下意识抬眼一瞧。
瞬间浑身僵住!这个人,这个她在桃蹊书院中想起过无数遍的人,竟然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少年清隽如竹,雅致如兰。雪白衣袍纤尘不染,眉目间似有千山万水、毓秀无边。
这是从小把她宠到大的冕哥哥。也是如今引得无数江南女子痴迷追捧的南华书院第一才子。
秦冕身后还有一位须发银白面貌和善的老者,他看见祝九渊,也是一阵惊喜,“九渊先生!”
这位老者,陆宁也识得,正是南华书院的创立者,南华先生。因常年隐居杭州府南华山而得名。
两大书院的山长自然是旧识,一时间两拨人忙着叙旧。店小二也机灵,特开了一间雅座,引了众人进去。
那雅座正对着一扇窗子,镂空雕花的窗子打开,外头是层层为火红夕阳所浸染的枫树林。
大约是那色彩太艳了,刺得陆宁眼睛疼。不然为何她觉得想哭呢?
两位山长谈兴正浓,学生自然不能插嘴。秦冕安静地立在南华身后,目光落在对面同样安静立着的陆宁身上。
大半年不见,又长高了些。虽然扮了男装,小脸还是那样精致漂亮。从小到大,只要那小脸稍稍露出一点委屈,便让他完全无法拒绝。
桃蹊书院山长竟带了她出门,想必是在长乐山也过得不错吧。
尽管没有自己,她也能过得不错。他应该高兴才是,但为何又有挥不去的失落……
陆宁呢?她只有拼命把视线留在窗外,不去看对面那个人,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哭出来,才能控制自己不会不顾一切地扑到他的怀里,冲他撒娇,冲他诉苦,冲他要糖吃。
陆宁和秦冕是邻居。他们二人从小在南华山下一起长大。又都聪明绝顶,才学颇著。最令人艳羡的,是秦冕对陆宁的无限纵容和娇宠。便是要天生的星星月亮,也能二话不说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幼时,陆宁闯祸,秦冕给她背锅。陆宁偷懒,秦冕给她完成课业。陆宁欺负别的小孩,秦冕给她打掩护。
上私塾时,陆宁便开始女扮男装。她的初衷是跟着冕哥哥一起玩儿而已,后来渐渐崭露头角,才有了后来继续上书院念书一事。
毕竟都是风尘仆仆,两位山长也及时止了聊天。听闻祝九渊这边房间不够,南华先生主动让出了一个房间,慷慨笑道:“我让我的学生跟仆从一道将就一夜便是。只是要委屈这两位公子,须得共宿一夜了。”
祝九渊连忙道谢,又让李晞和陆宁向南华道谢。
“对了,方才听你唤了名字?怎么,你们两个竟认得?”南华问向秦冕。
秦冕回道:“我与……陆公子乃是私塾时的同窗。”
“原来如此。”南华爽朗一笑,“也是缘分。”
“我这学生的确是杭州人士。”祝九渊也觉得分外有缘。劳累旅程中遇到旧友又相谈盛欢,心情都颇好。
两人免不了又互相称赞一番对方的学生,这才散了各自领着各自的人休息去。
自始至终,秦冕和陆宁也没能再说得上话。
李晞这会儿满心烦闷,一路上与陆宁斗嘴的快乐也消失了大半。鬼都能看得出来陆宁与南华那个学生之间暗潮汹涌,他仿佛被排除在外界,完全插不进去。
“喂,你真认识他?”二人进了屋,李晞关上门,转身问陆宁。
陆宁已经恢复了镇定,正在整理自己的包袱。在秦冕镇定自若地说他俩只是同窗时,她还是有点难过的,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现在人前只能说是同窗,若是再说得多些,只怕她的女儿身份就要露馅。
“喂,我问你话呢!”李晞走过去,拉住她忙碌的手臂。
陆宁侧身避开他,“都说了是私塾时的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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