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当初一纸急函,叫他不得不立刻上北境,像这种突如急来的险重要务,或大或小,事实上从未停歇过,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父皇,也几乎没有过真正轻松的时候。
在李玄祯眼里,太子之位,并不止是即将到来的金灿灿的龙座,更多的,是前方数不清的险阻高山。
陆宁听他这般坦白,不免被触动了,默默看着他。结果就看见他朝她笑了一下,“后来我发现,宁宁就是我的血肉,是我所有的凡俗欲望。”
少女又低头了。想必是又害羞了。
李玄祯亲了亲她的发顶,又续道:“后来,我越是与你走近,就越喜欢你,也越是生出更多的害怕。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权势富贵,我怕你因为我的身份而疏远我,怕你不要我,怕你拒绝我。”
男人把她的小脸扳正来,正对着自己的眼睛,幽深的眼眸不放过她的每一分情绪,声音沉沉的,道:“宁宁,我爱你,但却总觉得抓不住你。你可知道,我李玄祯对江山社稷都从未这般患得患失,只有你……只有你让我这般……”
任何语句似乎都无法表达他那如藤蔓纠结般的心情。那根藤蔓密密实实缠着他的心,另一头就捏在她柔软的手心里。她想要他生就生,想要他死他就死。
陆宁默默看了他半晌,再硬的心肠也要被他的目光融化成水了……
陆宁偏生是个倔强的脾气,叫她认什么都行,就是不愿认输。她一生气,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哄回来的。
她定了定神,别开目光不看他,又想起来一条不满,嘟囔道:“先前的就不说了。可你既然是太子,为何要陪我去逃婚呢?!看我一个人在那儿傻乎乎地乐,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她很在意这一点。她觉得自己在云岫居简直傻得像个小丑。
李玄祯唔了一声,试探问道:“那你那几天,难道过得不开心么?”
陆宁道:“开心又怎么样?是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的开心!我才不要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当时知道我是李玄祯,就不会同我一起过那段开心的日子了,是吧?”他问了一句,又笑着庆幸道,“那幸好我当时没说。”
陆宁已经无语了。这是认错的态度吗?!
男人见她恼了,又柔声哄道:“乖宁宁,这次赶着回京的确是有急事,要不然,我还是可以同你在那里继续住着的。等下回,我得空了,再带你去好不好?”
陆宁看他一眼,“怎么可能?”在她看来,他表明身份后肯定不愿意去了,堂堂太子,怎么会愿意跟她过那种简单的日子?可转念一想,自己这逻辑也不对,先前他不就肯么?还一直给她做饭呢……
“只要宁宁想要,又有什么不可能的?”李玄祯低头亲亲她的脸,笑得十分好看,“咱们种的荷花还有插的柳树,下回可以去看看长得好不好。”
小姑娘忍不住道,“还有我的葡萄藤!下回去摘葡萄!”
李玄祯对那葡萄不大感冒,一直没忘记因那葡萄陆宁还“病”了一回。不过这会儿致力于哄她,便笑眯眯道:“你若真那么喜欢葡萄,下回叫你到东宫种一园子好不好?”
说到底陆宁还是个天真少女,对于甜言蜜语那也是没抵抗力的。加之李玄祯先天条件实在太好,对陆宁又肯下功夫,一般少女早就沦陷得找不到北了,陆宁已经算难攻克的碉堡,这会儿也被他迷得有点晕头转向,浑然忘了皇宫的阴暗那回事儿了。
李玄祯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有低头吻了吻她的嫩唇,柔声道:“宁宁,你可知道,我也想一直做李晞,同你在云岫居中长相厮守。但我从来没有任性的权力,两年前是那样,如今也是。你要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第63章 、京中白雪(二)
这是叫她以后都不要因身份之事与他生气的意思, 顺便也把那婚约也彻底答应下来的意思。
陆宁这会儿忽然明悟了——难怪这个人似乎做什么都手到擒来,手段实在又多又高明。
当初他忽然消失不见,她离开长乐山那日, 就下定决心与之再也不见了。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不吃回头草的人, 可后来遇上了,也不知怎么就被他哄得回转了。这次也是, 今日一早醒来时,她还在心里骂他混蛋呢,这会儿又被他哄乖顺了。
她理智上想拒绝他, 可感情上已经输了。小姑娘还是不愿意轻易认输,一时默默不说话。
李玄祯凑近她的脸, 两人呼吸相闻,“宝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陆宁挣扎道:“我……我还没有跟我爹娘说呢!”
李玄祯惊喜道:“所以你自己是默认了对不对?”
她支支吾吾的,李玄祯不管,就当她默认了。男人有种阴云散去的轻松感,一时心头畅意,又低头亲了几口, 紧紧抱住了她……
两个人黏糊了许久。当然,主要是李玄祯拉着陆宁腻乎,陆宁好不容易推开他, 看见地上被毁得稀烂的琴, 又忍不住怪他道:“你也真是的, 这可是山长送我的琴。现下可怎么跟山长交代?”
李玄祯沉默片刻,道:“若是先生怪罪,我自去请罪就是了。但是这琴,我再也不想看见。”
陆宁悻悻看他一眼。
男子也知道自己是有些过分, 今日着实失了他平素的气量和风度。事实上,他身在储位,爱护兄弟、善待手足这一点,对于他来说格外重要,他也一向做得很好。即便是与他最看不顺眼的周王,先前也能维持表面的好关系。
可这回,再多的气量也架不住李玄祐对他的刺激。只要一想到他对陆宁做的,他几乎要理智尽失。总之把这琴砸了,他一点都不后悔。
男人心里这般想着,嘴上柔声哄道:“我下次给你找个更好的琴。”
“可我用幽语都用习惯了。”
李玄祯原想说,不管什么东西,用久了都能习惯。但他知道,今日不能再惹他的宝贝了。他的宝贝最烦他控制她,他心里清楚得很。思忖片刻,岔开话题道:“你可知道这幽语原名叫什么?”
陆宁诧异看他,“先前不是没名字么?”
李玄祯笑道:“有名字。只是山长当时未曾告诉我们。我也是后来才知晓的。你这琴名碧华,我选的那柄剑,名朱曦。”
陆宁瞪大眼睛,“什么啊?这名字听着不是一对儿吗?”
“是一对儿啊。”李玄祯笑一声,抱着她道,“所以我们本该就是天生一对。连山长都知道。”
陆宁呵呵一声,“这可倒好,这琴被你毁了,毁成这样连修都修不成,咱们这一对儿是不是也不得善终啊?”
男子敛了笑,戳了戳她脑袋,“瞎说!有这么咒自己的么?我知道今日毁这琴是我不对,但现下已然这样的,我也没办法变回来啊。”他想了想,忽而眼前一亮,笑眯眯道:“你可知道这悦雅楼最有名气的是什么?”
陆宁诧异看他,“我哪里知道,我第一次来。”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