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鬱闷…
冷不防地,肩上被拍了拍,我吓了一下,没好气的望向兇手,发现是李易谦,霎时气势缩了缩。
前头回来的路上,李易谦开始时说我走路老是不长眼,所以坚持拉着我的手。
可我总觉得彆扭,又不是小孩子嘛,而且丁驹他们瞧见,肯定会来取笑,于是就挣了几下。
李易谦没说话,脸色…唔,我没敢去看,反正他是松手了。
不过,他并没有走开,还是和我走在一块儿,就是后面没开过口,直到这会儿,才想起来理我。
「…你紧张什么?」
听见李易谦问,我顿了一下,囁嚅道:「没什么…」迟疑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何,就喊了他,但喊了也不知说什么好。
看我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儿,李易谦微皱了一下眉,但似乎没有不耐烦。
「你要讲什么?」
「我…」我张了张口,有点儿尷尬,但也老实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忽然想喊喊你。」
李易谦像是一怔,跟着别开了眼。
隐约的,听他说了一句话,可语气喃喃的,听不大清楚。我正想问时,丁驹他们几人住的单人间院落到了,回头和我们招呼,一伙人就都进去了。
跟着…在往前走一点儿,就到两人间的院子。
李易谦进去前,往看了我一眼,又隐微的瞧向前头。我跟着瞧去,方才一路,傅宁抒和莱先生没怎么停步,这会儿已经走远,几乎看不太见。
我转回头,见着李易谦还站在院门前,纳闷了一下,脱口:「你怎么不进去?不早啦,明儿见。」
「路静思!」
我走了两三步,听见喊声就停下,回过身去,「什么?」
李易谦望着我,神色平淡。只是这会儿,像是轮到他不知说什么,半晌都没吐出一个字儿来。
「李易谦?」我困惑的出声。
「…没什么。」这一下,李易谦总算才开口:「喊喊你而已。」
我愣了愣,不禁咧嘴笑出声,「哈,你学我呀!」
李易谦别过头,咳了一下,低低的说了句回头见,就匆匆走进院里,然后一下子就瞧不见影儿了。
我转身继续往前走,又忍不住偷笑——原来李易谦也会开玩笑啊。不过,大概他太少做这种事儿,整个有些彆扭。
「——高兴什么?」
才走了几步,冷不防地听见一句问话,跟着有道阴影遮在面前。我咦了一声,脚步停顿,一抬眼就见着傅宁抒。
我愣了愣,不禁往他身后看去,后头什么人也没有。唔,傅宁抒方才不是和莱先生一块儿么?怎么这会儿就只有他?
「看什么?」
听见问话,我回过目光,支吾了一下,才说:「没看什么。先生不是走很远了,怎么还在这儿啊?」
傅宁抒唔了一声,没有多说就转身往前走,边又低道一句:「晚了,快走吧。」
「喔。」
我应道,连忙跟上去。
后头一路都没遇上谁,就连回到住的院里,也没有碰上莱先生或别的先生。不过,我随着傅宁抒走,经过前头的几间房,忍不住小心翼翼了一些。
因为已经有点儿晚了,把自个儿收拾乾净后,我已经呵欠连连。傅宁抒让我上床去,跟着就把烛火吹灭,然后他自个儿像是也要睡下了。
我才躺好,把被子盖上,听见动静就不禁翻身过去,愣愣的脱口:「先生要睡了?」
「已经不早了。」
黑暗里,瞧不清楚傅宁抒的神情,只听到他这么说,跟着就感觉他躺了下来,拉起被子。
我看他真是要睡了,有些怔了怔。
「还不睡?」
耳边忽听傅宁抒低声,就感觉他侧过身,我一愣,对上了一双黑亮的目光。
「闭上眼。」
又听傅宁抒说,跟着就被揽近过去,他一手按在我的脑袋,让我靠到他的身上。
「快些睡吧。」
「…喔。」
我听从的闭起眼,但一闭上,更清楚的感觉到傅宁抒身上的味道,是一直以来都很好闻的气味儿,只是因为才洗净过,这会儿还带着点儿热气。
我偷偷地睁眼,瞅向面前…衣襟有些微敞的胸膛。
莫名的,脑中浮现起在戏楼的那段印象,我感觉心跳砰砰地快起来,心头生起一点儿侷促,以及…
唔,当时的那种古怪感。
我心里一阵惶惶臊臊的,很怕傅宁抒察觉了,慌忙的闭起眼睛,偷偷地吐了口气,想让自个儿快些睡过去。
只是,平时一会儿就能睡着,这日晚上闭眼好一阵,依然没有睡着,结果,隔日一大早的集会,就这么迟到了,还让柳先生抓个正着,多了一篇罚抄。
过了好几日,我才想起来遇见连诚的事儿。
不过,我没有对傅宁抒说起,也不知为何,就觉得有点儿难说起来,而且他也没有详细问过我跑去了哪儿。
啊,不是,他也不是没问,只是后来…
每次想到这儿,我又忍不住要想到那段印象,然后就会感觉侷促,不知怎么面对傅宁抒,心里头一股彆扭。
而傅宁抒这一阵子,和平常一样,对我很好,偶尔见着我做不对的,也会训个几句,脸色都是还好,没有再像当时找到我时,那么的冷漠。
老实说,很少见到他生气,以往他不高兴,最多就是脸色微沉,可那次整个人就冷冰冰的,有点儿可怕。
不过我知道,是自个儿真的不对,他才会那么生气——
我想了想,把写到一半的信给揉掉,决定这一段不要写进去,免得王朔看了又不给我回信了。
昨日,总算收到了上一封信的回覆,足足隔了一个多月。王朔从来不曾这么晚回的,信里也总是说些他自个儿的,但这一次信里,一点儿也没提他过年去京城的事情,一个劲儿都是在问我过得如何,然后又问周围的人如何。
这些,我以前就给他写过,那时他也没表示过意见,怎么现在又问起来啦?让我纳闷了好久。
唔,那要是把这一段写进去,肯定会让王朔担心,说不定要误会我过得不好。我越想越觉得没错,拿过了新的纸,重新写起来。
「静思,你写好字后,就能回去了。」
忽听席夙一开口,我正在写他的事儿,霎时吓了一跳,笔就歪了歪,纸上立刻黑糊了一块。
不过,我一点儿也顾不上字糊了没,连忙就折起信,说了声好,仓促的收拾起来。
最近课还是一样紧,但考试松了一些,只是不知为何,先生们都很忙——唔,其实别人我不清楚,反正傅宁抒近日以来,都很晚才回去。
每次他回去时,我早累得撑不住去睡了…
所以,趁着今天到书库来时,我赶紧写回信,省得回去忘了信,没法儿交给傅宁抒。
当然了,我没和席夙一说要写信,只是说练字,他听了也没反对,还让我直接用桌上的纸笔。
「明日你不用过来。」席夙一又开口。
我喔了一声,「先生,那我走了。」
「嗯。」
我揹起书箱,走了出去。
这时候距离吃晚饭的时候还早,我想了一下,打算去书室。
上午文先生的课里,提到了一本书,听起来很有趣儿,李易谦就说曾在书室看到过,若他今天去那儿,可以帮我找找。
老实说,放在书室的书也不少,找起来不算轻松,我当下就开心的点头。
说起来,最近李易谦心情都挺好的。
不管问他什么,都很有耐性,不像是以往,说没几句就走开,而且,还会告诉我每个科目该唸得重点在哪儿。
有李易谦帮忙,那些东西读起来容易了不少,回头我自个儿看就省了些时间,也不会打扰到傅宁抒忙了。
我走进去书室,望了一眼桌位那头。
那儿坐了不少人,有的正看书,有的在小声说话,而睡觉的也有不少。我瞧不见李易谦,想了想就往放书的地方过去。
放书的位置摆了好几个架子,从上到下都摆满了书,望着眼睛都要花了。
我很少到这儿来找书,大部分是看傅宁抒放在房里的,他什么书都有…唔,当然都不是间书就是了。
我走在书架之间,小心的挪动,眼睛扫过一个又一个的书目,全是正经八百的,不是有趣儿的那种。
唔…楚辞…
诗经…汉书…
唔,茶经?这是什么?我不禁好奇,伸手就要拿,却有一只手更快,把那本书抽了起来。
我呆了一下,侧头看去,一根指头就戳在我的脸上。
「啊…」我低叫了声,脱口咕噥:「好痛。」
「呵呵。」
陈慕平笑了笑,收回了指头,又瞧了瞧我,就把手放到我的脑袋上,「小呆瓜,你好像长了些个子。」
我咦了一声,忍不住欣喜,就脱口:「真的么?」
「嗯,真的啊。」陈慕平点头,手改放到我的肩上,将我往他身前拉近了些:「唔,以前到我的颈子一半,现在能顶到我的下巴。」
我微仰头看了看,愣愣的点头:「好像是呢…」
陈慕平笑了下,就松开我的肩,然后抬起拿书的那一手,「你要看这个?」
我腆然的一笑,脱口:「不是啦,我只是好奇。」
陈慕平唔了一声,向我睇来,「那么我要借走了。」
「好,你借吧。」我点头,转头又看起书目:「我要找别的。」
「找什么?」
「唔,书名儿我记不太清,好像是有个燕字。」
「有燕字的这么多,你怎么找?」陈慕平说着,忽地拉住了我,「你该不是要找文先生课上说的那本?」
我咦了一声,转头看他,讶异的脱口:「你怎么知道?」
「你说有个燕字,我就想起来,昨天正好借走了一本书名儿有燕这个字的。」陈慕平微笑道:「内容也同文先生说得相似。」
「喔…」我呆呆的点头。
「我可以先拿给你看。」陈慕平又说,边伸出手指戳在我的脸上。
我躲了一下,又去按住他的手,怔怔的问:「真的么?」
「唔,反正我借去,只是打发时间。」陈慕平道,瞅着我又问:「你要不要拿去?」
「好。」我高兴的点头,放开他的手。
「那走吧。」陈慕平就说。
我咦了一声,迟疑了下,还是跟上他的脚步,又忍不住纳闷的问:「去哪儿?」
「拿书呀。」
陈慕平回头对我道,笑着敲了我的脑袋一下:「我没带出来,放在房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