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因为席夙一不在,不用去书库那儿,我想了一想,就去书室找李易谦。他说过这次不打算回家,也要待在书院里。
去到那儿时,大概明儿个要放假了,里头人不太多。我四处看了一看,却没找着李易谦。
我觉着纳闷,一时也想不到去处,就乾脆坐着看和陈慕平借得书。
还是上回和他借的,不过,其实我一早就看完了,只是本来要直接拿还他,但想到李易谦告诫的话,就一时也不知怎么还回去。
而且,我不想那陆唯安不高兴…
陆唯安找人换了位子,不再和陈慕平坐一块儿,一上完课也立刻就走,喊他都来不及。
唔,他俩真不是吵架么?
我边纳闷,边把书给翻完一遍,然后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收拾东西,打算去吃饭。
不过一会儿,天色就变得灰濛濛的了。
一路上非常稀罕的安静,偶而才见三三两两几个人,不像是平常一堆人赶着去吃饭。
肯定都出去玩儿了…
前几日开始,我听到一点儿,班里的人在说去玩儿的打算,好像是要租马车,去城外逛逛风景。
真好…
我也想出去玩儿,过年那时,一路的山山水水,虽然一成不变,看上去很无趣儿,可其实越看,心里头就觉着很开阔。
只是出去了,少不了要花钱的,虽然平时,我也没什么地方需要花钱的地方,但一想到要在这儿待上三五年,到时随便花光了,可没法儿写信回去要的,就觉得自个儿要多少省一些。
想起这些,我忍不住感觉沉重。
「…路静思?」
我咦了一声,停步往后瞧去。
来人是和李易谦住一块儿的邱鸣。本来,我对他一直不怎么认得,可后头几次来书室找李易谦,也时常见到他,之后就渐渐记住样子了。
邱鸣走近,边开口:「你要去吃饭吧?」
「对啊。」
「那一块儿去吧。」邱鸣说。
我喔了一声,同他一起走了几步,犹豫一下,还是脱口问:「你有看见李易谦么?」
「咦?你不知道啊?」邱鸣像是讶异,往我看来,「他一会儿前就出去了。」
我忍不住咦了一声。
「大约这两日,他都不会回来吧。」邱鸣又说。
我脱口:「他回家去了么?」明明之前说过不会回去的啊。
「唔,不是,是他家里人来城里。」邱鸣道。
原来是这样啊,我恍然,脑海陡然就浮现一件事儿。
年后那会儿,李易谦说他家人想让他跟人定亲,他不同意——难道这次来找他,又要来说这个么?
那时候,李易谦看着真是很烦这个事儿,而且,还和东门先生说得有些不愉快…
「怎么了?」
听见询问,我迟疑了一下,觉得还是别提问比较好,就摇了摇头。
「那快些走吧。」
「喔。」
餐室内冷清清的。
吃晚饭的人很少,打饭压根儿不用等。不过,饭菜和平常一样,四菜一汤一样都没少。
我和邱鸣找了位子坐下,吃不到一会儿,就有个人过来和他说话。我不认识那个人,对方也没理我,只和邱鸣说话。
他们不知要去做什么,反正邱鸣很快吃好了,和那人先离开了。
我默默的吃完,本来打算去厨房看看,不过又想到明儿个开始放假,现在肯定有一堆活儿要收拾,就没去打扰叔婶们。
我没别的事儿做了,只能回房。
这时候回去,傅宁抒肯定还没回来吧…
果然,房里是暗的。
不过不只这一间,前面几间也是暗的。几个先生里,我只知道席夙一不在,但他和林子復同住,一个不在也总有另一个嘛。
但好像…唔,林子復也出去了。
想起来,这一阵子除了课上,平时很少看见林子復,傅宁抒也没怎么提到他。
不过,傅宁抒平常也不大说起哪个先生的事儿。
我进到房里,找了两根蜡烛点上,一盏放到窗旁的小桌子,另一盏搁到书案。我收拾了一下,就打灯去澡堂。
澡堂里人倒是多,不过和平常比,又少了一点儿。我快快的洗好头发,又赶紧洗了身体,没有多耽搁就回去了。
我把头发弄乾后,就想来看会儿书,打开书箱时,见着里头的几本图册,一时愣住。
啊!对了…
差点儿都忘了,那时让莱先生给喊了声,丁驹他们一急,就塞到我这儿来。
我盯着那几本图册,有点儿犹豫。
那时只看了一页,上头…画着男人和女人,都没有穿衣服。
而且…唔…
不知怎地,一想起来,心里就有点儿古怪。
我苦恼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就把书箱里的图册都取出来。
这些图册都是横幅装订,不怎么好摊开来看。我想了想,决定抱到床上去,又把书案的烛灯搁到床头。
我窝上床,盘起腿坐,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才小心翼翼的翻开第一本的第一页。
图画很精緻,这张画上的男人和女人,也是没穿衣服,两个人都躺在床上。只是男的那个押着女的,还把她的腿抬得很高。
这张看起来好像…唔,应该没什么。
我又翻开下一张,同样不变的,没穿衣服的男人和女人,只是姿势变了。男人扶住女人张开的腿,然后…
——画上每一处都很细緻。
我愣了愣,又瞪大眼睛,很仔细的又看了看,确定自个儿没眼花,驀地觉得有些难为情。
好…好奇怪。
怎么会把…唔,解手用的地方怎么…
我不禁迷惘,又翻下一页。每一页都差不多,男人压着女人,或者女人坐在男人身上,都是腿张得很开,接纳男人的那处地方。
我看得懵懵然,心里隐约的惶惶,但也没有害怕。
那些男人和女人的动作,看着虽然吃惊,可似乎…唔,不是没法儿懂。我不禁低下头,去瞧自个儿腿间——唔,什么事儿都没有,正常得很。
我皱了皱眉,迟疑了下,用手去摸了摸。
解手的时候,总是要摸的,但这时候来摸,只觉得彆扭。
我收回手,抬了目光,又睇向图册,停着的这一页,上头的男人把女人压在一张桌上,彼此嘴对嘴,两人身体一样贴得紧紧的。
我怔了怔,又一次的忆起,那一次在戏楼的事儿,又想起那时候,傅宁抒凝视的一双眼神,深深沉沉的,又像是泛了一层水,软柔朦胧。
越是注视,就越是移不开…
我不禁摸了摸嘴角,想着那时他的唇轻碰过这儿,溼润的热度依稀还在。
不知为何,之前每一次想起来时,只觉得侷促,这时想起来,却是浑身发烫,心跳快得不像样儿。
而且,热得很。
身体…唔,有些古怪,就像是上回那样。
一会儿前没什么反应的地方,有点儿不太一样。我心里慌慌然的,迟疑了一下,不禁就拿手摸向自个儿的腿间。
方才碰到,不同以往的触感,惊得我飞快的缩回手。
我霎时无措,目光隐约瞥到正展开的图。方才看着还朦朦胧胧的,现在又看,不仅仅觉着难为情而已。
我觉得嘴有些乾,不禁舔了舔嘴巴,又拉松衣领,把盘着的腿松了开,但更加坐立难安。
怎么办?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早知道不看了!我不禁懊恼,连忙收拾起来。
正要抱下床,一个没拿好,一本落了下来,似乎装线松脱,图画就全散在床上。
我手上抱住的书搁开,赶紧的先拾起来。捡着的时候,瞥见了上头的图,我咦了一声,又仔细的瞧了一下,不禁呆住。
上头画着男人和…男人么?
我瞪大眼,觉得不可置信。
上面的两个人,真的都是男的!他们和方才瞧过的男女图一样,全身脱光光,身体贴在一块儿,只是姿势…
这…是怎么…唔,可以这样办得啊?
我拿过一张看一张,越看越觉着臊,但又忍不住不看,完全忘了收拾。
正专注时,火光忽地一闪。
我吓了一大跳,慌张的抬头,下意就望向房门。
——门关得牢牢的。
我才要松口气,霎时就见门被推开。
糟了!我不禁惊慌,手忙脚乱的收拾,可一时又想不到能收去哪儿。
眼看傅宁抒像是转身过来,我一慌,就把被子一揭,往周身盖住,只露出了脑袋。
傅宁抒这会儿看了过来,没有作声,但解着披风的手顿了一顿,然后几步就走到床前。
「…先生,今儿个好早!」我不等他开口,连忙先出声,又把掩在被子底下的图册,用力抱得牢牢的。
「怎么裹成这样?」傅宁抒问着,就在床上一坐,又往我欺近瞧了一瞧,再开口:「不舒服?」
「没不舒服…」我连忙脱口,看他疑问的皱眉,慌忙的又补了一句:「…是有点儿冷。」说完,又不禁心虚,忍不住低了低目光。
「冷?」
傅宁抒问着,在坐近了一些,跟着探手过来。
我吓一跳,霎时僵住。不过,傅宁抒的手没覆到我的额上,却是用手指轻扫过我的额角,只一下就又收了回去。
我抬眼,愣愣的看向他。
傅宁抒也看着我,淡淡地道:「你满头大汗。」
我一听,不禁慌张,连忙拿手去擦,一时也忘了还抱住的图册,登时就哗啦啦的落在了床上!
我啊了一声,还来不及捡,被子就被掀开,一只手已伸来拿过一本去。
我睁大眼,看着傅宁抒把图册拿在手上。他翻开了一页,我瞥到画上两个男人的模样,忍不住臊然。
傅宁抒忽地抬了眼,然后往我瞧来,说不出是什么眼神。我听他淡淡出声,询问:「你看了一晚上?」
我正对上他的目光,霎时心慌又羞窘,但被逮着了,也没法儿否认,只好点点头。但我又忍不住想解释,又囁嚅道:「但其实就一下子…」
「所以,看了这么许多…」傅宁抒打断,一手的指尖划过那张图,「你已经看得懂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