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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暮寒霽色 十五、十六(1 / 2)

十五

每月里,总有信捎来予他。信来于青城山,写信的是原来该要到这儿,叫做王朔的人。

两人之间的关係不大一般。

他如何到了书院的,我不是丁点儿不知前因,可彼时无心理会,虽曾想过问,但也不了了之。

到如今,再未向他问起来。

不过若不经由他,要想知情其实也不难。

每个学生的身家背景,书院皆作有录记可阅,他虽与人替换,亦能循线查出。

听我问起,林子復神色隐约讶异,但他倒没多讲什么,甚至难得主动要使人去办。

这一件事儿,我当初多少有些未尽之责,林子復这么地解释。

之前,林子復只将生名簿上的名字改成了他,其馀的并未更动也未深究,权当他与原来那人之间便为主僕。

待寻线找去,才发现不是这样的一回事儿。

他住的那个村子位在淮南县下,是一个极小的地方。那里只一个王姓人家,并不难找。

甚至,随意一问便探出了许多事情。

说起来,王家少爷既是无意于功名,使他替代了也不啻是一件好事儿,可为难的便是在于他的娘亲虽为王老爷的妻子,他却不是王老爷的身生儿子。

用不着深想,亦能明白这一桩事儿揭穿后,他会有何处境。

不过,林子復将查到的一二摊在我面前,其中却有些出人意料的情事。

书院所收学生虽不是全有背景,但一般小户人家——像是王家这样的,没下过工夫,怕也难能进来。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王家长年来做些小生意过日子,维持还能算优渥,如何一口气拿得出大笔的钱,赖得便是各笔田地买卖。

至于,那些田地怎地从村民那儿哄骗到手,又怎地暗里卖出的,自然有其猫腻及手段。

但这一些,我都不管…

我只是看着那几段他从前过得日子的描述,心头隐有些异样的滋味儿。

「——真是个奸商。」

耳边听林子復嘖嘖了两声,状似感叹的说了这句,我挪开目光,不冷不热的瞧他一眼。

林子復煞是尷尬的咳了两声,摸了摸鼻子道着:「好了——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现在打算怎么帮他?」

怎么帮?我不由怔了怔,便对上一双隐有些深沉的目光。

若自个儿真是认了要帮忙的意思,兴许林子復就要有些别的想法…

旁人如何想法,于我自然一点儿也不重要,也从不在乎,可他不一样。我忆起了东门先生的话。

我琢磨着道:「我有说要帮他么?」

林子復沉默,可脸上却似是松了口气,他说:「我以为——」

「我不过问问而已。」我淡道。

林子復看着我,一会儿才微一点头,没有追根究底,似乎真当我问起是忽来的兴致。

我便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我想不到能为他做些什么,因为我确实的感到犹豫。

可更因为,我并不想好意只是好意。

虽然,我感觉到自个儿在他心里,或许是有些不一样。

但,那也不代表什么。

我一点儿都不愿他是懵懵懂懂的,不知何谓,亦不想自个儿用着踌躇不前的心情来待他。

白日的时候,他原来该要在课堂上的,不知怎地回来了房里,正好教我碰见。他神色有些慌张,手里分明拿了什么,可在看见我时,便立即藏到了身后。

显而易见闪躲的目光及举止…

我问他藏了什么,语气有些自个儿都没料到的严肃。他虽然讶异,脱口认了却仍支支吾吾不愿说。

我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隐有一股烦躁。

倒没想到,他藏得是一样精巧的小匣子,还说要送我。

我不由意外,但心里更多的是一股难描难述的…惊喜。

问他因由,他支吾一阵,居然是说了个教我实在好笑的答案。

呵——是了,今日是冬至。

我看着他匆匆忙忙的出去,才端详起手上的小匣子。初看确实精巧,但细看其实粗糙得很。

可我以为,这个比什么都要来得难得。

从小至大,得到的全是比这个更好的东西,可从未有一样东西让我生出一种想要珍而重之的念头。

从未想过,会将这样一个与我毫无关係的人放在了心上。

这样的感觉,我不知如何言语。

只是,想到了他的从前,他的处境,他可能要无处可去,便觉得满心的不捨。

反覆思量后,我决定过年时携他一块儿回朔州。

想来,他没有理由拒绝。

可待到问起时,我忽然没有把握。我怕他要不愿意。

幸好,他终是没有拒绝。

我看着他来捉住我的手,总算才感觉踏实了点儿。

而欲带他同行的事儿,我一字也未向林子復提起。

我以为没有必要,更何况林子復早早地离开了书院;他亦有他自个儿的事情。

可在离开渭平县城之前,我收到了二叔的信。

坦白说,自我出走后,便不再与二叔有直接联系,也没什么事儿须得联系的,可上一回却託连诚带了信去。

若不是顾及姨母生前所念,我是不会写那一封信的。

二叔是教人将信直接送去了月照楼。

以二叔能为,我不意外他知晓自个儿为月照楼其一老闆的身份。

坦白说,二叔为人不是不好,不过他向来对人对事儿分得一清二楚。即使是至亲,要伤了利益,丁点儿面子也不卖。

果然,信里多是问候,不提半点儿傅家的事情。我看完后,心头沉了几分,若二叔已有把握,便不会再多提——提已无用。

亦即,此事儿已无转圜。

这是告知也是告诫,让我不要妄想做些什么——哼,我心头冷然。

连诚在旁问:「公子,该如何是好?」

我将信凑上烛火,开口:「你去寻个人,可靠一些,但要与你没什么关係的,手里最好还做有一些小生意。」

连诚一愣,「公子的意思是…」

我松开手,看着火舌慢慢地将纸捲成了灰。

「没有人可以决定我管不管或做不做一件事儿。」我道。即便傅家要倒了,那也不会让它倒在宁家人手上。

十六

回到了书院,路静思早已经收拾好,依照我的吩咐在房里等着了。

朔州位置偏北,越往那儿行去,越加地冷,尤其是在山里,往常更会下雪,之前已吩咐他得穿多些,可他仍穿得单薄。

听见我疑问,他愣了一愣,似是不解。

我才解释就想算了——他有的就那几件衣物而已。

不过,总也要有一件能御寒的。

途中经过一处镇子,那里常有商队来往,店舖不少,便在那儿的成衣铺为他寻了件毛氅。

他很是受宠若惊,神色赧然,开始时不敢接受,后头约莫觉着受了好处,过意不去的直要抢着拿包袱。

我看着他无所适从,好似非要帮我做些什么不可的模样,心底不由柔软。

包袱比他所想得还沉,他拿不大动,好似懊恼得很,拼命地找着法子。

对我来说,这不过顺手之劳;我未想让他觉着欠了自个儿什么,这不是我要的。

在他把话说得离谱前,我便开口打断:「好了——无所谓,也不差这点儿路,你要是真想帮忙,麻烦看好了路走吧。」

他憋屈似的瞅来一眼,张口欲言又作罢。

我心中好笑。

可想待他好的那份心思,越发地深刻。

这一路走得并不急赶,夜里便留宿在途经的村镇。

初出发时,他是兴致极高,沿途不住地往外瞧,话也不停。可路程长,风景多是相似的,他逐渐倦了,一路总点着头打起盹,入了夜更是;往常不到寻得客栈,他已睡得晕晕糊糊。

教我喊醒时,他皱个眉才慢慢的睁开眼,随我牵引下车,可一脸仍是恍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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