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再说,我有要紧事儿”宋乐仪已经翻身下了床,语气不容置疑的催促道,“姑姑,快些。”
孙姑姑拗不过,只能放下药碗,将夷安收拾整齐。刚刚弄好,宋乐仪便提着裙子,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郡主,您慢点。”
身后孙姑姑急的直跺脚,忙吩咐冬桃快跟上。
待跑到佛堂跟前,宋乐仪步伐逐渐慢了下来,思忖片刻后又觉得不妥,转身奔向寿安宫正殿。
“姨母,姨母”宋乐仪顾不得礼仪,直接闯了进去,所过之处一阵清风。
门口守着的太监被横冲直撞的她惊的“哎呦”了一声。
太后正坐在小榻上,手里握着一柄玉如意,神情疲倦,青书与墨书两位姑姑立身左右。
“夷安?”太后有些惊讶,她放下手中的玉如意,将奔过来的夷安揽在怀中,瞧着她红肿的双眼,叹了口气,“身子还没好利索,怎就这样儿就跑出来了?”
太后今年刚刚四十六岁,皮肤保养的白皙,只眼角处有几条细微的皱纹,可窥见年轻时是何等风姿。
若说现在是三十来岁,也有人信。
“想姨母了。”宋乐仪伏在太后怀里,声音闷闷的,眼眶微红。
好想好想。
自前世生死一别,已有九载。
“你啊”太后宠溺的轻轻戳了一下夷安的脑袋,又道,“说吧,昨夜发生了何事?”
“我正是为这件事情而来的”宋乐仪说完,满脸愧疚。
“哦?”太后挑眉,觉得夷安似乎和往日有点不一样了。
重生之世太过荒谬,宋乐仪不想说,于是搬出刚刚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昨夜在佛堂有一只蜈蚣爬到身上,把我吓坏了,还好赵…表哥,帮我把蜈蚣掐死 ,刚刚听冬桃说姨母您罚了表哥,想来是误会了,此事确与表哥无关。”
……
也不知太后信了几成,但总算是饶了赵彻,得了宽恕后,宋乐仪第一件事就是去小佛堂看赵彻。
明明昨夜刚见,却恍若隔世,宋乐仪捏着袖口,一步一步朝着紧闭的屋门走去,竟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咯吱——
宋乐仪伸手打开的屋门。
下午的阳光十分刺眼,殿门乍开,斜阳照在赵彻脸上,他一时不适应,撑开手掌遮了遮。
十四岁的赵彻还有些婴儿肥,手掌略微肉乎,无论怎样都不能叫人将这双手和前世握着冷刀手染鲜血的模样联系起来。
瞥见宋乐仪的身影,赵彻不自觉的直了直身子,这小煞神必然是来看他笑话的!他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看她。
宋乐仪神色复杂,纠结片刻,踱步到他身旁,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说这话时,赵彻正撑着胳膊准备站起来,跪了一夜来,膝盖疼的很,使力都有些困难,耳边突然传来致歉的声音,他一惊,险些又摔回去。
赵彻动了动耳朵,他没听错?
当真有趣很,俊俏的少年轻呵一声,斜睨看她,眼中的意思很明显——一句对不起就算了?
他现在可是一身的伤,脑袋疼,膝盖疼,屁股也疼!
宋乐仪干巴巴道:“你想怎么样?”
听听,这理直气壮的语气,赵彻也不恼,半倚着桌子,气若游丝:“表妹,我膝盖疼的厉害,走不动了。”
说罢,赵彻伸出一只胳膊,很明显的意思——你快来扶我。
浮夸的演技在赵彻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宋乐仪握了握拳又松开,默道,他真应该搭个戏台子去唱戏。
没有在小姑娘脸上瞧见预料的不情愿的神情,赵彻有些失望,只见她主动的伸手扶住了他,语气平淡的应了句“好”。
就一个字?
赵彻微怔,这似乎和想象的十分的太一样,要知道宋乐仪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此刻没转身就走都算是好的,哪里还能真的扶他。
这不能怪赵彻诧异,宋乐仪刁蛮且难缠的性子实在是过于深入人心了,就说被白狄抓去那几年,即便受尽苦头,宋乐仪也是硬着一张嘴,十句话里九句话带着刺儿,没少将乌邪王气的吹胡子瞪眼,几次拿刀想将她砍了。
赵彻摸着下巴,黑曜石般的眼睛一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嘴唇微翕,余光暼见宋乐仪那肿得跟兔子似的的眼睛,到嘴边的讽刺话生生拐了个弯,咽回了肚子。
“昨夜做噩梦了?”
“嗯”
赵彻一瘸一拐的往外走,不经意问道:“梦见什么了?一场梦也能把你吓成这样,丢不丢人?”
宋乐仪没有心情去计较他言语中的讽刺,顿了片刻,哑着声音道:“梦到我死了。”
死在白狄,死在你怀里。
“胡说什么!” 赵彻皱眉,这话他不喜欢听,寻思着这小姑娘昨天晚上开始便神神叨叨死了活了的,没准真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便眉眼一展笑着打趣——
“祸害遗千年,我掐指一算,你还能活个千八百年,怕是那千年王八万年龟都比不上你。”
这话一出,宋乐仪那点悲伤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心里的愧疚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气愤,她略带怒气道:“你会不会说话!”
赵彻瞧着她的模样,放声大笑,须臾后伸手指了指自己,提醒道:“表妹,我这身伤可都是拜你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