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了两指捏着,扯了扯她的耳廓,语调稍讽,略微低哑的尾音微微上扬:“没听见我喊你?”
或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赵彻的手指也很热,虽是不轻不重的一下,但摸在耳上分外灼人。
宋乐仪一下炸了,使劲儿拍掉他的手往就旁边躲,脸颊上晕上一抹很淡的薄红,一双漂亮的眼睛瞪着他,不答反问:“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赵彻望着悬在半空的手,慢吞吞地收回,仿照这宋乐仪方才的语气,慢悠悠的说了一句:“随便走走啊。”
说着,他半弯下腰身,将两人的视线拉到齐平,眼尾泛着浅淡的笑意,偏生语调嘲讽:“表妹随便走走,都能走到内院来,这要是不随便走,岂不是都能翻墙去了隔壁府邸。”
“赵彻!”宋乐仪有些气恼,却因着心中底气不足,小声说了句,“你好好说话……”
赵彻笑了笑:“这不是好好说话呢?”
又是一阵儿沉默,小姑娘神色犹豫的咬着唇:“我其实…”她顿了片刻,最终还是话锋一转:“我其实是喝醉了,出来醒酒,迷迷糊糊绕到这边来的。”
见赵彻似乎不信,宋乐仪佯装头疼,伸指在额间揉着,语气娇软:“表哥,我头晕。”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觑了眼赵彻。
明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多半是装的,最终还是没忍心,赵彻垂下眼眸轻嗤了声,半响方才配合着她的话往下说: “出来醒酒身边没个人跟着,你胆子愈发肥了。”
赵彻本是俯身往她面前凑了凑,却不想有铺面而来的果酒香,浓郁的令他皱眉:“酒味这么浓,你喝了多少?”
“记不清了…”宋乐仪勾了把鼻尖,神色心虚。
不等她反应,赵彻忽然拉着她就往左首的连廊走,她下意识的挣了一下:“去哪儿——我该回去了。”
她好不容易避开来来往往的人群,若是一不小心被瞧见她在内院,一会儿就不好下手了,不然东窗事发,她第一个推脱不掉嫌疑。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赵彻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连廊边上,似乎瞧出了她在担忧什么,道:“附近不会有人。”
这一句话,宋乐仪便安静了下来,还不待松口气的功夫,就瞧见赵彻伸手靠近她,宋乐仪大惊,边往后躲边道:“你干什么!”
赵彻哪儿能让她得逞,伸手一捞便将人拽了回来,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把你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浆糊。”
……
宋乐仪气的牙颤,恶声道:“你敢!”
“我不敢?”赵彻挑眉,随着话音落下,他五根手指也搭在了她的脑袋,力道不轻不重的揉捏起来。
宋乐仪神情微怔,原来他是怕她头疼,这下子心虚与愧疚之意更浓了。
“以后莫要在别人府里喝醉。”头顶传来赵彻的声音,宋乐仪“嗯”了一声,心里有些好奇,小声问道:“你从哪儿学来的按摩手法?”
“无师自通。”
“…厉害。”
宋乐仪装模作样的夸了一句,便闭上了眼,舒服的享受着他按摩,别说,赵彻这手法比青书姑姑还好。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赵彻才停下手中动作,宋乐仪也随之睁开眼睛,只见他半蹲下身子,直勾勾的盯着她笑:“表妹是不是特别感动?”
一双黝黑的双眼目光灼灼,雾气比方才散了不少,似在逐渐清凉起来。
……
她能不说话吗?
事实表明,她不仅不能不说话,还得说一串好话夸他,赵彻才满意的松了手。
气氛缓和不过一瞬,赵彻又道:“表妹,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宋乐仪垂眸抿唇,依然重复着先前的说辞:“我随便走走。”
还是不肯说实话——
赵彻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饮过烈酒的唇抿成了一道线,眼眸里掺杂着讽刺的凉意。
在这个蛙鸣蝉噪的夏日里,轻笑落入耳中,宋乐仪忽然觉得心中恍若有一阵雪风吹过,整个人倏地冷静了下来。
“我……”
小姑娘一咬牙,从袖口的的暗袋中摸了一个小册子出来,递给赵彻:“我其实是来把这个放到书房的。”
端阳手里有一个小册子,上面记着她所有卖官鬻爵贪赃枉法的罪证。她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仔细的回忆了上辈子的记忆,与这次成安帝处置的官员一一对比,果不其然,让她发现了些许端倪。
她其实不太记得到底有哪些人牵扯其中,只约莫知道几分,便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假册子想放到端阳的书房,再引来皇帝搜府,便可顺水推舟,将端阳彻底拉下马。
赵彻眼底的凉意终于散去,然而雾意却又重新泛了上来。
他没看,把小册子装进了袖口,又没说话,一双幽幽黑眸盯着宋乐仪,那股雾意似乎又泛了上来。
“这本册子”宋乐仪本来想解释一下,忽然瞥到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青丝,小姑娘疑惑不解: “你在看什么?”
“你发上爬着一只蜈蚣。”
“在、在哪里,把它捏下去啊!”宋乐仪神色骤变,声音都颤了几分,仿佛觉得头顶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赵彻眼底的雾意很浓,没有动手的意思,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只蜈蚣,还不忘向宋乐仪描述: “它爬到钗上了。”
听他这般描述,宋乐仪的眼泪都要吓出来了,她拽着赵彻的衣袖声带哭腔:“表、表哥,你快把它捏下来。”
一汪秋水似的眼眸此时水雾朦胧,赵彻忽然伸手上去摸了一摸,于是他振了袖,探出手掌遮住了她的眼。